“雪色鸢尾,当真十分罕见呢!花谱上常见紫色、赤色或是黄色的鸢尾,说是雪色可谓高洁难觅,乃是极品。没想到竹院外竟有一株。我唤你什么名字呢?不如,就叫雪姝吧!”
“你是海棠,艳而不俗,妩而不媚,时有花雨纷飞,常伴清香轻逸。让我想一想……我唤你艳雨。”
“忍冬花,花开色白,而后变成金霞,一蒂二花,如鸳鸯对舞。我给你起一个名字:雪霞。”
“杜鹃花,子规鸟泣血而染,纯雅凄美,我赐你一名:泣春。”
……
未及一个月的时间,沐天落将竹院外的繁花绿草、枝枝蔓蔓尽数起上名字,每日在花间流连,唤起名字来竟似一场盛宴,宾客相欢,好不热闹。
回到竹屋,沐天落将一天的趣事说与林素音听。
“娘亲为何不去竹院外面走一走?今日,我将那篇《品梅》说给他们听,艳雨似有不服,要与梅花争一高低。”
“娘亲,今日我与雪姝对诗,我念了娘亲所作的《残香吟》,竟将她惹得花泪涟涟。”
……
林素音只是静静地听着,丝毫不嫌呱噪,没有半点厌烦,眼底柔波暗涌,几分爱怜,几分疼惜。
如此过了一年,某日清晨,沐天落身边有了一个小伙伴:一只通体火红的小狐,性情乖巧又不失顽皮,体态俊美,毛色亮泽,有一对湛蓝的双眸,清澈纯净,眼中自带笑意,九分稚气与天真,一分孤傲与自负。
有了灵体相伴,林素音准许沐天落去更远一些的竹林边缘玩上一时半会。在那里,沐天落见到了第一个鲜活的生灵:一只粉蝶。
读过《生灵记》,沐天落认得这是一种非常珍贵的灵蝶,只在神域生长,通人性却远离人烟。粉蝶见到他仿佛早已熟识,落在小小少年的肩头,轻振双翅,流连忘返。
当然,沐天落与粉蝶聊了许久,唤它:粉黛。
第二日,粉黛引来七彩的灵蝶,簇拥在沐天落的身上,煞是喧闹。
与彩蝶玩了几日,飞来一只黄鹂。体态娇小,翅羽鲜艳,啼声清脆,婉转悠长。性情胆小的黄鹂对沐天落却是非常亲昵,钻到臂膀间左蹭右蹭,轻声啼鸣仿佛娇嗔卖萌,惹得沐天落欢笑不停。于是,这只黄鹂名叫娇莺。
越来越多的生灵来到竹林之畔,缠着此间唯一的小小少年不愿放开,致使沐天落常常误了习琴的时间。
“娘亲,孩儿不解,为什么他们不到竹院中来玩耍?这样我既可以陪伴他们,又不耽误习琴。”
林素音眼神微暗,似有隐情难以启齿。“落儿,你可去竹林里面习琴。为娘做些饭团给你带在身上,倦了再回来罢。”
“可是孩儿不舍得让娘亲一个人待在竹院,不如您和我一起去吧!”
“傻孩子!你是志在造福苍生,将来君临天下,岂可这般儿女情长?”
次日清晨,沐天落背上木琴,带着林素音为他专门烹制的竹笋饭团,钻进竹林深处。琴声在林间悠扬,飞禽走兽欢聚一堂。
及至黄昏,沐天落尽兴而归,在竹屋内缠着林素音絮絮叨叨,将这一天的遭遇讲得详详尽尽。
林素音眼中含笑,一边听着沐天落讲故事,一边给他涂抹凝蕊霜,从不打断,未见丝毫腻烦。直到沐天落将自己说得半梦半醒,林素音把他从浴桶里捞出来,拈个诀敛净身上的水,领着他跌跌撞撞地回到卧房。沐天落昏昏沉沉地爬上竹榻,将小红狐搂在臂膀间,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五年时间就这么日复一日平平淡淡地流逝。
沐天落时常会问:“娘亲,为何竹林里面从来没有见过外人?”
“娘亲,我什么时候开始修行呀?您曾说,我的先祖均是达到逍遥境才能继任天君圣主,那我呢?父亲果真已经将传承交给我了吗?”
“娘亲,世人会承认我是他们的天君吗?要是他们不认可怎么办?”
“娘亲,我们什么时候去看看竹林外面的世界吧?”
……
这日未及申时,正在竹林里习琴的沐天落突然察觉到一丝异样:气温变冷了。
竹林没有四季,虽然时有风雨,却常年暖如初夏。
温度降得非常快,竹枝上攀满了寒霜,聚在沐天落周围的众多生灵陆陆续续缩起身躯,战栗着抵抗寒气。
意外的是,沐天落全然不畏霜寒。他心里担心母亲,便收了木琴,“你们都赶紧回家吧!先在家里避避寒,等过几日转暖了,我再来看你们。”
生灵们虽然心有不舍,奈何承受不住寒冷,四下散开消失在密林间。
回到竹院,林素音正坐在石桌旁仰头凝视阴云渐聚的天空,轻蹙眉头若有所思。
“娘亲!今儿怎么突然生了寒气?您冷不冷?平日里您的手总是冰凉冰凉的,现在怕是更冷了吧?娘亲?您在看什么?”
“看样子,天要落雪了。”
“是的呢!您快进屋吧!孩儿去拣些干柴生个火盆,这样您就不会受到寒气了。”
“落儿,还记得为娘曾经对你说过的话吗?”
“什么话?娘亲对孩儿说过的话可多了!您先进屋里,咱们围着火盆慢慢说。”
“落儿,是时候带你去拜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