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听沐天落一声惊呼,齐予安只觉眼前一片蓝光乍现,脑海中阵阵轰鸣,而后那毁天灭地一般的雷霆荡然无存。
齐予安稍稍平复气息睁开双眼,却看到面色苍白的沐天落再次昏倒在折翼的怀里。折翼狠狠地瞪过来,十分不满地轻嘘一声。
齐予安讪讪地叹道:“没想到星辉相撞如此激烈。我是不是太没用了?总是让你帮我挡。”
他自知帮不上什么忙,不如趁此机会借星辰图提高修为。于是他面对石壁端坐,将意识引至星辰图再次引星聚辉。
这一次,沐天落用了更久才苏醒。听到动静,齐予安立即收起意识,关切地问道:“兄弟,你感觉怎么样?”
沐天落摇摇头,说道:“我没事。过去多久了?”
“两刻钟。”齐予安有些不确定,接着说道:“或者应该是两天。”
沐天落深深地看了一眼齐予安,感知到他体内的星辉更加充沣,宽言道:“以你这样的速度引星聚辉提升修为,要不了多久就能承受星海狂涛。”
齐予安叹道:“仅仅是两片星域相叠就这般狂暴,要是四片星域,我都不敢想象。”
沐天落点点头,说道:“图中的这个人以北斗为标尺,在无序的流光中找到出路,这个方法确实惊世骇俗。天际亿万星辰数量无法估算,茫茫星海相叠相撞,凡人是不可能承受星怨天怒的,我无法估算他的修为境界。”
齐予安想了想,瞟了一眼身旁的折翼,问道:“神兽的修为深不可测,肉身也非凡人能比,那人会不会是让神兽来分担的?”
沐天落果断摇头,不容置疑地说道:“此人将玄冥看作奴仆,我视折翼如同家人,就算他的修为再高,我也绝对不会让他替我去挡天怒。”
齐予安只好作罢,瞪着石壁缄默不语。沐天落则说道:“你先自行引星聚辉,我想想有没有其他办法。”
沐天落再次细看画中的年轻男子,只见他盘腿端坐,抬头看向星际,目光坚定,自信泰然,左手拈诀,右手虚握悬在胸前。
沐天落看着这一双手,越看越觉得这个手势格外怪异。他的目光停在虚握的右拳上,灵识不知不觉被引向深处,仿佛那里有一只无底的黑眸,吸引着他深入其中一探究竟。
这时,折翼突然发出一声急促的清啸,直落沐天落的识海,惊得他立即回到现实当中。他抬头看向折翼,那一双金目尽是惊惧与焦虑。
沐天落亦是一惊,回想方才的情形后怕不已,连忙对折翼说道:“没想到那人竟将摄魂术绘于图中,幸好你及时唤醒我,不致深陷其中。”
折翼责备地看着沐天落,暗道:“你可要当心!不要再胡乱尝试了!”
沐天落应承道:“我会小心的,你别担心了。”
一旁的齐予安轻咳数声,有些无奈地说道:“刚刚又发生了什么?”
沐天落回道:“此人将妖族的摄魂术画在他虚握的右拳处,方才我差点中招。你切切小心,只看星辰图,不要看其他的地方,恐怕图中还会有其他的妖术。”
齐予安倒吸一口凉气,言道:“果然妖人个个都是心怀不轨,就算修为已经达到如此高深的境界,仍然处心积虑地害人。呵!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还不是差点灭族了吗?只能在穷山恶水苟且偷生。”说罢,他回到石壁前盘膝端坐,“我就在这里专心修行,你也要小心。”
沐天落不再言语,环顾四周,目光触及木琴,心念微动,将其拾起摆在膝头轻抚。默想片刻,遂将灵识探入琴底暗盒,只见琴内天地一片漆黑。数息过后,灵狐立于此方天地,凝聚心神在黑暗中探寻,忽见远处影影绰绰仿佛千仞群山耸立,云雾缭绕,如梦似幻。
灵狐朝群山飞奔而去,然而无论跑了多远,始终无法接近群山。灵狐远望如同孤立世外的群山,隐隐有一种熟悉而亲切的感觉,仿佛那里有某种召唤,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近,又好似有某种力量催促他远离。灵狐遗憾地收回目光,群山亦消失无影。
灵狐抬头看向幽暗的苍穹,少顷,一片星海映入双眼,星辉气势喷薄,生机澎湃。徜徉沐浴在星辉间,灵狐望向北极星位,五星光芒夺目,甚至连坤极星亦同样熠熠闪耀。灵狐欣喜地望着极北星域,几乎流连忘返。
过了好一会儿,沐天落收回灵识,暗暗想道:不承想观星六年,星辉竟然藏在这一方天地间。或许,可以借木琴内的天地卸去星辰相撞的怒意。只是,如何将星海引入木琴呢?
沐天落在记忆中搜索,想起一首名为《星海弄潮》的琴谱,旋律大气磅礴,琴意激昂澎湃。某日,他在悬镜湖畔弹奏此曲,曾引得悬镜湖水起伏共鸣。心念及此,他当即凝聚心神拨弄丝弦。一时间,只听得豪迈的琴意将洞内的藤蔓纷纷掀起,激得石壁上的星辰散出更加夺目的光芒。
琴意落在齐予安的脑海中,北斗星辉如同流瀑般倾泻而下,冲洗着周身经脉,令他只觉得全身畅快淋漓。
沐天落一面抚琴,一面感知着齐予安体内的变化,心内暗喜:不如借助此曲引星辉修行,或许能够略略抵挡星海怒涛。
他决心已定,遂将灵识落在琴音上,磅礴的琴意如狂风巨浪冲入他的体内,与此同时,亿万星辰好似流星坠地,仿佛倾天骤雨,伴随而来的是星辉激荡生出的厉火以焚天灭地之势四下翻滚。
充盈心脉的圣光顿时变得异常耀眼,顺着七经八脉迅速蔓延,与随着琴意侵入的飓风骤雨厉火抗争,由此一来,沐天落的五脏六腑被搅得翻天覆地,全身气血倒逆。
沐天落强忍指尖的战栗,尽力平稳地拨弄丝弦。同时凝聚心神阻止圣光的蔓延,竭力将其敛入脉丹,任由飓风骤雨厉火撕扯体内山河。
圣光不会轻易退却,固执地想要完成自己的使命,从脉丹源源不断地溢出来。沐天落召唤灵狐,暗道:“圣光暂且交给你罢。”灵狐跃至肩头,昂首发出一声嘹亮的嘶吼,琴意挟着飓风骤雨厉火冲入灵狐体内,银色灵狐蓝光乍亮,圣光充盈灵体,护住濒临消散的灵狐。
沐天落心脉间的圣光骤暗,体内山河瞬间毁尽,气血散漫,满目疮痍。他快要承受不住,灵狐几欲跃回相挡。身躯的剧痛是一种考验,亦是修行的门槛,漫漫修行之路不容他循序渐进,旁人日积月累的经历他要在这一刻跨过去。指尖琴音未受丝毫影响,一曲《星海弄潮》荡气回肠。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亦不知弹奏了多少遍《星海弄潮》,恍惚中飓风消散如同柔风轻抚,骤雨势弱好似细雨靡靡,厉火退去只见生机盎然。
待琴音终了,沐天落缓缓睁开双眼,湛蓝眸光醇厚深邃,雪色面容光华闪耀,体内山河历经锤炼坚韧若磐石,洁净似青莲,贞毅如寒梅,一派生机,如同新生。
沐天落立即散去灵识将第一幅星辰图映射于天际,稍作推算,发觉自进入石洞已经过去了十刻钟,换而言之,外界已有十日。
沐天落看了看肩头的灵狐,璀璨的星辉渐渐隐入体内,狐身如同晶石一般晶莹剔透。他不禁感慨万千,未曾想到困于此处不过一个时辰,修为竟已晋入坐忘境,浩如沧海的星辰从来都没有将他遗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