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怎么看都是像吸血过多长出角的帕瓦一样，是吸收恶魔力量过多吧。

“那你出去后要躲好，不要被玛奇玛抓住去放血哦。”

它好一会儿没应声。

过了好久才开口：“你觉得我们还能出去吗？”

我没能回答它的问题。几周，几个月，有没有一年？我们熬过的时间已经难以计量，延伸向未来的则更加渺茫无望。

修勾好像疯掉了。它叼走几根恶魔的粗壮腿骨，在地面使劲刨出一个坑，给自己立了一个十字碑。做完这一些后，它开始对着自己的碑放声悲歌，声嘶力竭，余音绕梁。它做这些时候，我和山中老人面面相觑，在旁边围观。

英灵表示新奇：“就连我故乡最为刁钻的食尸鬼，也没有这么古怪的风俗。”

“这家伙是龙。”纵然头脑混沌不清，我还是记得提醒他这一点。

“啊，既然如此，拥有这样奇异的歌喉和艺术品味也就不足为奇了。”山中老人表达了赞美。

事实上，它的唱腔有着浓厚的中古欧洲风味，有时还会孤独地踮脚转圈跳舞。内容则混杂了我们从吟游诗人那里听到的传说、它的出身故国，还有平时听得乱七八糟重金属摇滚、日式抒情，甚至还能听出瓦格纳的歌剧。

但每首歌的结尾好像都是“特瓦林我好爱你”之类的。

“等出去该送孩子去学艺术。”

我喃喃道。

这是某个厮杀的间隙，我们筋疲力尽喘息之时，我和英灵坐在堆积如山的累累尸骨之上百无聊赖。

“我有一事想要请问御主您。”

我向后躺倒在凹凸不平的垃圾山上，感到后背被锋利的骨片划破，“讲。”

“如果契约交换是进出地狱的唯一方法，”他收起手中的剑向我走来，“您为什么不向恶魔签订契约、让它们送您离开地狱？”

还来不及回答，我听到脚下传来古怪的咯咯笑声。

“老东西，你想的太简单了。”

我爬起来，和英灵同时向下望去，只见尸骨山的最底部深处一颗表情惊悚的脑袋。

“……谁啊你是。”我捡起个骷髅丢过去，砸的它嗷嗷叫唤。

“御主，这是我们最开始打败的暗之恶魔。”山中老人观察片刻后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被压在最下面呢。

暗之恶魔咳嗽几声，正色道：“虽然被你打败，我却从你身上感受到莫名的亲切。看你对地狱适应良好，说不定以后我们会相处很长一段时间，那就让我告诉你更多细节吧。”

我托着下巴，听它絮絮叨叨着：

“众所周知，和地狱恶魔签订契约是唯一进出地狱的方法。而作为人类——就连你也是，虽然你似乎很厉害，但在阵营和身份上还是人类吧？”

“这倒是。”

暗之恶魔又嘎嘎笑起来，“和地狱恶魔交换的代价是唯一的。”

“是什么？”

“是，献出你的所有。”

“无论进出地狱的人是谁、只要以人类之身这样结下契约，就可以达成心愿。”它一阵狂笑，“你认识这样愿意为你献出一切的傻瓜吗？所以养傀儡才是好办法。”

“原来如此，看来我亲自契约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我总结道。

“御主……”

披风随着动作拂过盔甲沙沙作响，英灵在我的面前单膝跪地。

“即使是异世的地狱，我也会永远效忠您直至消散。”

“所以，请您坚持身为人类的正义，拜托了。”

干燥的风中，我的眼角微微湿润。我站直身体，向恭敬行礼的他伸出手掌。

一旁的暗之恶魔突然说：“其实自有地狱以来，有一个例外。”

“很久很久之前的一天，地狱里突然发生时间与空间的紊乱。在那次乱流之后，一个人形的家伙站在原地。”

“那家伙的杀意比你可怕千百倍，肉眼难以捕捉它的行动，几乎瞬间屠杀了一批远古恶魔。”

“那家伙直到力气耗尽才沉睡。彼时地狱的古老恶魔们遭遇了无一例外的清洗，所剩无几。”

风吹起不知何时变长的碎发，扎进眼睛里痒痒的。我烦不胜烦地要伸手别在耳后，动作突然僵住。

是风。

来到这里第一次，地狱扬起一阵微风。

“然而呢——”暗之恶魔拖长声调。

“不知因为你的动静太大还是什么别的缘故，那家伙醒来了，而且已经过来了。”

噗呲。

我僵硬地低下头，看到污黑色的梭形金属贯穿了半跪在地的英灵胸口。

“御主，祝您……武运昌隆。”

在身形消散之前，他的话语也飘散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