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宁第一次打断了林雨霏的话，直接说出了林雨霏后面想说的话。

林雨霏缓缓地点了点头，道：“所以，我需要验证一下，孙教授无论是资历还是学识，在法医界都是权威之一。警方也请了他，而他又是当年给你父亲验尸的法医。所以，如果这两者有关联，他一定是最先有所发现的那个人。”

“您需要我帮您验证，从我的父亲死因出发，用死者家属的身份去询问孙教授。”夏宁再一次抢答道。

她有些莫名的焦急，也有些莫名的兴奋。夏宁知道她现在的情绪不对，但是——

出现了可能和父亲死因一样的人，这很可能是一个新的突破口。

“是的。”林雨霏郑重地地点了点头，道，“最近孙教授会来这边参加警方的讨论，同时也会出席一场面向大众的公开学术论坛，这周四，十八号，在京都医科大学。我会带你进去。但是，事情都重点并不是证明两个案件的死因可能存在相同的地方，而是旁敲侧击获得更多有关死者死亡的情况。”

听到林雨霏的话，夏宁没有任何犹豫地点了点头，表明自己明白了去找孙教授的重点在哪里。

“至于张余——”说完和孙教授有关的事情，林雨霏接着回答起夏宁的第二个问题，“他的情况有些奇怪，也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夏宁听到这话歪了歪头，等待着林雨霏往下说。

“他在警方接手的第二天就被审讯了。审讯的情况无法得知，但从我安排的人看到的他和警方的互动来看，他应该是很配合的，并且带着警方去了齐雍的一些据点。从表现来看，他应该就是齐雍的一个小弟。但是前面都好好的，在审讯后的第二天，他却失踪了。”

“失踪？您这边和警方都没有发现他怎么离开的吗？”夏宁惊疑地问道。

林雨霏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他和警方怎么说的，但是在审讯后，他带着警方回到他在酒吧里的住处。但是在他进入那住处后，他说想上个厕所，人就莫名其妙地从酒吧里消失了。警方封锁了整个酒吧的所在区，也没有找到人。”

夏宁越听眼中的疑惑越大，在林雨霏的话音落下后，语气十分惊讶地道：“所有人都没有发现他怎么消失的？”

林雨霏肯定地点了点头。

“地下通道？翻窗？”

夏宁又接连说了好几种可能性，但她说一个林雨霏摇头一下。

“警方把所有地方都翻了个底朝天，没有发现地下通道。至于窗户，酒吧的服务员卫生间是完全封闭的，没有窗户。”

“这——”夏宁说了一个字，便说不下去了。

这真的是太奇怪了。”

张余就是一个小小的酒保吧，他怎么能再怎么多人的视线下消失呢？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我很怀疑，张余可能不仅仅是一个酒保，甚至也不是齐雍的小弟。他或许才是真正的主导者。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死亡的不是张余而是齐雍。因为在背后势力的眼中他比齐雍要重要得多了，还不能死。”

“怎么可能？”

夏宁第一反应是不信。但，紧接着，她反应过来这是林雨霏给出的怀疑。而林雨霏不会单凭这一点就去怀疑。她顿了顿，问道：“您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林雨霏点了点头，道：“我安排了张鸣去了博莱医院。一方面是为了让检查报告能尽快出来，加快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方便盯着张鸣，方便打探情报。从现在情况来看，完全可以确定张鸣就是上一世‘京都展会一死三伤’案子的肇事者。”

“张鸣入院后，没有任何人来看望。从警方的口中得知，这人已经没有在世的亲人了。他的爷爷在此前的两周刚好死亡。我让人顺藤摸瓜去了解了一下他家的情况。他老家在第三卫星城，是第三卫星城边缘地区的张家村里的孩子。他的奶奶因病去世得早，他的omega爷爷一个将女儿拉扯长大，也就是张鸣的母亲。”说到这里的时候，林雨霏皱了皱眉头，似乎对接下来的话有些反感，“她的母亲在十八岁大肚子回家生下张鸣后就消失不见了，村里的人都说是死了。在张鸣成年那会儿，他的爷爷可能也觉得女儿已经死了吧，便去办了户籍的注销，在法律上这位omega是应该死亡了。”

听着林雨霏用一种十分平静的语调叙述完张鸣的家世，夏宁轻轻地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道：“所以因为本身就沾染上了上瘾的致幻剂，又加上养大他的爷爷离世，他酗酒且过量吸食，导致他在次文化展会上完全丧失理智，做出伤人之举。”

“是的。”林雨霏说得有些口渴了，拿起给自己的杯中加了一些水，喝了一口后，继续道，“同时，也是在查张鸣的过程中，查到了一些有关张余的事情。”

夏宁闻言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很是惊讶。

林雨霏放下手中的杯子，嘴角轻轻勾了勾，道：“张余和张鸣都姓张。”

这话一出，夏宁的眼睛睁得更大了，语气惊喜地道：“张余也是张家村的人？”

林雨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虽然是因为两人相同的姓才查到的，但两个张并不是同一个张。张余其实不是张家村的人。他是大概七八岁的时候跟着母亲来到这里的。她母亲刚好姓张。他上面应该是还有个姐姐，但村里的人不能确定。因为这位姐姐从来没有出现在村子里，只活在张余的口中。他的母亲不管他，一日三餐都不会给张余准备。村里的人看张余可怜，所以会给他点吃的，其中张鸣的爷爷给的次数最多。因为张鸣和张余年岁相近，家庭也不是很完整，比较玩得来。”

“但是，张余在上初中后，他母亲在一个晚上突然死了。在村里人的帮助下办了丧礼后，他就被他姐姐接走了。村里再次见到他就是在一年前，他跟着张鸣回来祭拜母亲。村民这才知道他之前是去了京都，在京都混得还算可以，并打算帮儿时的小伙伴在京都站稳脚跟。也是因为这样，让村民印象深刻，才能在我的人去调查的时候，发现踪迹。”

“张余，张鸣。”夏宁听完林雨霏的话，口中念叨起两个人的名字，但还是不太明白这和林雨霏怀疑张余才是主导者有什么关系，“这只能说张鸣和张余认识，但不能说在齐雍的案子里张余才是主导者吧？”

“单单凭借这个自然是不行。”林雨霏又喝了一口茶水，道，“但是张鸣在独自和村里的年轻人交流的时候有说到过‘张余现在和京都里有酒庄的大老板合作’、‘酒庄大老板对张余言听计从’、‘张余现在混得很好的’之类的话。这些话虽然有很大一部分是吹嘘的产物，但是从中可以发现，在张鸣的眼中，张余和齐雍之间关系并不是齐雍上张余下的，即使不是张余完全高于齐雍，也起码是平起平坐的。”

“同时，我从另外一个方面得到的线索，很难不让我重新定义张余和齐雍之间的关系。”

林雨霏说到这里，抬眼看了一眼夏宁，笑道：“这还要感谢你。”

夏宁闻言就是一愣，看着林雨霏眼中充满了茫然。

“你记得你之前托我关注一下酒吧街的事情吗？”

夏宁点了点头。

“那次正好发现了一些事情。”林雨霏的嘴角勾起，“张余会不定期地前往酒吧街里的蓝宝石酒吧喝酒。而结合我们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那边很可能是齐雍这边‘啵乐’的来源。”

“而在张余失踪的同时，这家酒吧突然开除了两名酒保，理由是偷窃和私自利用酒吧仓库囤积物品。在警方顺藤摸瓜来到这里后，一检查，发现两位酒保囤积的物品就是‘啵乐’。因为没有其他证据证明酒吧老板参与其中。警方只能通过商贸监管局让酒吧停业整顿几天，并除以一定的罚金。酒吧完全洗清了嫌疑。”

“也是在同一天，齐雍死了。所有事情是顺序都是从张余失踪开始。也就是说张余被抓是后续事情的起点。而齐雍比张余要更早被警方审讯，但因齐雍有律师的原因，没有像张余被警方拘留。”

虽然都是很小的事情。但稍微整理一下，确实会发现其中透出的不和谐。

首先就是齐雍死亡的事情。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是齐雍的死比起畏罪自杀更像是杀人灭口，并将所有的事情了结在此，让人无法继续追查下去。而如果张余是齐雍的小弟的话，齐雍完全可以让张余替自己死。但是死的却是齐雍。

虽然说也可能是张余反杀了齐雍。但，张余是怎么做到的呢？

其次，张鸣看到的确实有可能是张余营造出来的假象。但是，从张鸣的话及他所处的位置来看，他极有可能是见过张余和齐雍交谈。而他从侧面感觉到的，张鸣和齐雍的地位不像是外人所看见的。

当然，这有可能是张余特意表现出来的。但她和林雨霏能怎么简单将张鸣送到警方的手上，就说明张鸣在张余和齐雍眼中并不是值得额外关注的人。张余额外让齐雍帮他做戏的概率不大。因此张鸣的感觉很可能是真的。

再次，警方介入后事情的发展顺序。确实有些过于迅速，又透露出异样。第一点就是张余的逃脱。他如果仅仅是个普通的酒保的话，如何能逃过城市里的天眼系统，在那么多警察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第二，如果事情是齐雍主导的话，酒吧的行为就有些过于迅速，有点反应过激的感觉。从现在已知的情况来看，齐雍没有和蓝宝石酒吧有过多的接触。且齐雍死亡了，酒吧完全可以将事情都推到齐雍身上。开除酒保让人背锅的行为有点多此一举。但如果这是为了掩盖张余的事情，就相对而言合理多了。第三，那就是齐雍死于张余失踪后。

这些事情加起来，林雨霏会产生怀疑便不奇怪了。

夏宁将事情在脑子里梳理了一遍后，神情变得格外凝重，道：“张余比我们想得要更加不简单。”

林雨霏轻笑了一声，道：“确实。我之前觉得他像是被人要挟推的工具。但是现在的情况，让我觉得他更像是被放弃的参与者。这次的事情，多少有些打草惊蛇了。是我心急了，之后我们要更小心一些了。”

看着林雨霏捏着茶杯发紧的手，夏宁也后知后觉地发现林雨霏的行为上的异样。

确实，作为少家主的林雨霏从来是冷静的，看问题一针见血，做事情也是一击致命。

之前抓到张鸣报警的行为，确实相对而言草率了很多。虽然，她的行动也考虑到了方方面面，但总觉得有些冲动，更像是她现在这个年龄段会做的事情。而不是二十六岁的林雨霏会做的事情。

这是为什么？

夏宁突然想起了两人重生后的第一次见面。之前因为各种事情而被压下去的担忧和疑惑再次涌上心头。她皱起了眉头，看着林雨霏好一会儿后，终是忍不住，问道：“您的身体没事吗？”

林雨霏被夏宁问得一愣，不知道为什么夏宁突然会问她身体的事情。

但随后，她似乎也是想起了什么。

她微微低头用手揉了揉眉心，轻笑一声抬头后，道：“没事，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大问题。”

说完，她转移话题道：“我们接下来分三个方向行动。第一，就是进入学术活动的现场找孙教授单独交流。这即是在帮你查你父亲的案子，也是帮我弄清楚齐雍的事情。第二，我这边会继续盯着蓝宝石酒吧。那里一定还有问题。第三，从张家村出发，顺藤摸瓜。现在，可不是一开始只有张余一张画像的时候了。”

林雨霏说到最后冷笑了一声，道：“雁过留痕，总是会找到马脚的。”

在交流完所有到事情后，时间已经到了中午。茶室中不提供中餐。林雨霏便带着夏宁离开了茶室，到了宁颐园旁边的一条小巷里的一家私房菜馆吃饭。

夏宁没有看到菜单，但是看房间里的装修和氛围，她就能感觉到这里的饭菜价格不便宜。

夏宁张嘴想要提议换一家店，但她还没开口就被林雨霏抢先了。

“这里是预约制的。我昨天就预约了，退不了。而且，今天有这家店的独门菜。你好好尝尝，要吃回本的。”

虽然知道这话里面多少有劝慰她的因素，但夏宁还是可耻地心动了，将要说出扣的话咽了下去。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跟着林雨霏坐到了一个可以看见外面街景的双人包厢里。

在等待饭菜上桌的时，林雨霏又拿出来了鼓鼓的信封递到夏宁的面前，道：“你的钱应该不太够了吧。里面有五千泉，你看着拿。”

夏宁没有推辞地接过信封。

因为这段时间下来，单单是来回青风会的打车费就有不少，快有四百泉。她手机里的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虽然之前去展会之类的地方，白可欣都有给她钱，但她瞒着白可欣出去的次数也不少。

一出去，吃饭什么的就要贵上不少。

所以，她手机里的钱不多了。需要拿压岁钱去和母亲换，让她帮忙把现金变成电子数字。

这就是没有成年的难处了。

没有银行卡，钱的事情总是要经过父母。

夏宁也不敢让林雨霏直接给自己转账，毕竟白可欣还是会时不时看一下自己的花费记录的。其他的她都可能圆过去，但是来自陌生人的转账就不好说了，而且是对于她这个年纪来说的“大额转账”。

收好钱后，前菜也开始上桌了。

这里的饭菜确实好吃，好吃得夏宁都没空去找话题。而林雨霏似乎也不在意两人是否交流，一边优雅地吃饭，一边笑着看着夏宁吃，时不时推荐一下哪道菜好吃，似乎真的把夏宁当成了普通朋友来对待。

或许是行为过于自然，夏宁完全没感觉到两人关系的变化，很是自然地接受了这一切，很自然地跟着做出了一些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