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的事已成定局,可霁泽云不会忘,他要所以与此事有牵连的人千百倍偿还!困于犹兽又如何,霁泽云失去了太多,一步也不想再退,他要一五一十地通通讨回来。
须臾过后,冷静平和之声没有丝毫拨动,淡淡道,“君王为上,领江千月,俯山瞰民,归秉轴须看君王深简意,名无所而鸿德功业为重,贤君辅佐之……无颂之君,另有为而远志者,替之何妨?”
最后一子落,终成平局。
“好一个替之何妨!”钱文忠忽地大笑起来,看着霁泽云说“你啊”,摇着脑袋拂着须。
“你师从何人?”钱文忠为自己和霁泽云斟着茶,语气温和。
闻言过后,霁泽云这才放松了神情,抬手附杯沿,微微颔首,道:“吾师逐峰先生。”
“霁……你果然是师兄的徒弟,师兄说的义子也是你吧,”钱文忠神情敛着,像在回忆什么,“老夫先前还疑惑,他那样的人,想不到竟教出了你这样的徒弟来。”
话未落,霁泽云便站起身来,行跪拜礼,道:“徒弟来晚了,泽云拜见师叔。”
钱文忠一展笑,道,“起来吧,你师傅还好吗?”
“师叔,师傅身子硬朗,如今得了清闲,从前常常念着您,这次师傅特意命我给您带了信,”霁泽云拿出信,递过。
信里只堪堪写了几个字:
师弟文忠,见字如晤。
为兄爱徒,汝应已见,自有斟酌。
现游山水,勿忧勿念。
康常安乐
“师兄还是如此啊,又巡游去了,”钱文忠捻着信晃了晃,摇着头轻声笑。
霁逐峰老先生有趣得紧,活脱脱一个老顽童,对事认真却不死板庸俗,性格确实与如今的霁泽云很是不同,也难怪钱阁老会多问。
“师傅说之后寻到机会就来看您,”霁泽云重新入座,恭敬颔首。
钱文忠应了声,叠收起信,吃着茶,少顷,说:“你的想法老夫已经明白,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难了,你此次想必就是来试探我的,也不妨与你直说了,我的看法虽然与你有出入,可大体不差。”
放了茶盏,“只是萧祁这个人摸不透,这也是我始终未有定夺的缘由。”
钱文忠臂膀支起来,蹙了眉。
“对于此人,师叔不必忧心,泽云自能将他摸透,也信他心性抱负不假,”霁泽云说,“若真走到绝路,他也能堪大任。”
钱阁老凛然,凝了神色又松出口气,“如此这般,定是最好。”
叔侄二人又走了几盘棋,各有输赢,两人谈及许多朝堂走势,不知不觉便走过一盏茶,又一盏茶……
外面落起薄雨,霁泽云才告退离府。
寻着廊走到檐下,安明在旁刚要撑起伞,就被落血挡了停。霁泽云看见站在不远处的萧祁,也在檐下,两人遥遥相望,能猜透神色,萧祁见着霁泽云出来,接过伤影递来的伞,撑起向雨中走去。
雨淋着,渐渐大了声,夏风吹雨却不冷,降了燥热反而适得些许清凉,雨水舔着沿滴落,未沾霁泽云袍角分毫。
清冷温雅的男子立在檐下没动,倪着眼要等眼前人走来,看着萧梓辰一步步走近,还真是俊俏,像携了一抹微笑,离得越近,那笑越浓,暗蓝色的袍泽衬得手上的玉扳指盈盈发亮,似是要融进雨水里。
“怎的,来接我的吗?”霁泽云懒散身,漏出一丝丝难以察觉的傲娇。
相处一些时日,关系犹然近了些。
“自然,”萧祁抬手,将霁泽云拢下台阶,罩在伞里,虚虚揽着后者的身,没挨着,一起抬步向前走。
“找到这儿来了,何事?”霁泽云拢袖向里靠了靠,贴上萧梓辰的手臂,他只是不想弄湿了衣衫,没多想。
伤影三人跟在后边,霁泽云乍眼一看就像是被萧祁搂在怀里,伤影安明齐齐埋头。
于此正好相反,启阳上前欲说什么,被伤影眼疾手快捂住了嘴,抱着就往远了拖。
安明:正是藏不住话的年纪。
萧梓辰愣了一瞬,笑浓,“想你了,便来接你,接到府里坐坐。”
低哑的嗓音在雨水里添了不一样的味道,潮热之气喷洒在霁泽云耳畔,使之渐渐蔓延绯色。
“近日兵防修改你都忙的脚不沾地了,还有心思想别的,怕还是不够忙的,”耳朵红不红不妨碍霁泽云贫嘴,近来渐渐适应了萧梓辰动不动说的不要脸的话,有时候真的动容,他也很享受被人念着的感觉,心暖。
“有日子都没找你,这是怪我呢?”萧梓辰说,“如今事办妥了,你王爷天天陪着。”
“那倒也不必,我没那么急着见你,”霁泽云笑了,逗他,“你的王府,不想去怎么办?”
音未落,霁泽云遽然加了步子,逃出伞,霎时,又一把被萧祁拽回来,总共没沾到几滴雨。
萧祁没说话,固着霁泽云的手,收紧了。
霁泽云抬起落血,在萧梓辰手背敲了敲,要他松手。
未果,轻笑一声,转过头对安明说:“回府将竹笛取来。”
启阳和伤影在后边悄声打闹,闻声,活力无限的启阳抢先喊说:“公子,我去我去,”他蹬开伤影无情对他道,“不跟你玩了。”
伤影:“。”
安明:“嗬。”
霁泽云没管,谁去都一样,安明交代了两句,启阳就跑得没影,还顺走了伤影的伞,另一把打闹时弄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