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啦――”
霁泽云朝苍穹高喊,近而立之年的两个人,此时还像不忧世俗的年岁一般张扬。
游云在风中俯仰,骏马腾尘沙而起,风袍飞扬,是广阔天地中的一抹亮色,耀眼非常。
[赵府]
“啪!”
“来人!”赵义跨步出书房,将一方砚台直直杂碎在门前,怒吼道。
下人们闻声而来,低垂着头不知所措,打碎的砚台拿手拾捡,划破的手颤抖着,不敢吱声。贴身侍卫也赶来,走近了询问:“老爷,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赵义恶狠得抬手指着底下的人,“你问问他们,啊?这书房我说没说过,谁都不准进去,都他娘的没脑子给我当耳边风了!说,谁进去了?”
下人们顿时跪倒一地,一位老奴颤颤巍巍的回答道:“老爷,您定的规矩底下人都心里清楚,谁也没那个胆子敢犯禁呐!书房看得紧,一直侍卫巡逻,前些日子只有小姐进去打扫了一番,其余的可从来不敢进的呀。”
赵义气得不成样子,其实不止是气,还有一些难以言说的恐惧,一巴掌扇在近卫脸上,尖声刺耳,至人后退两步,挂着嘴角的血跪下去。
“还有你,养着有什么用!东西都被人动过了,不仅不知道是何人还丝毫没有察觉,你他娘的是在忙着吃屎吗?我要是没去检查检查,到时掉脑袋掉地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看个书阁都看不好,都是吃干饭的吗?就是栓两条畜牲在这,都能给你比下去,是不是?!”一顿咒骂都平不了怨气,被禁足了这么些日子,又接到消息说樊荆那边又出了岔子,赵义早就忍无可忍,先前看密室里没什么异样便没察觉,今日去到密室里才发现,虽然东西一件没少,机关却动过了,箭出却无踪也太蹊跷了。
他深知那密室里的东西是有多见不得光,尤其其中几件,随便拿出来一个摆在朝堂上就能让他归西。
“老爷,是属下的疏忽,属下无能!”近卫懊悔地抱拳,重重得磕下头去,一下便见了红。下人们颤抖的身子越来越低,脸快要贴到地上了。
“父亲!”
一声柔弱的女子声音传来,接着,出现在下人面前的就是一展轻敛的裙摆。
“父亲,怎的生了这样大的脾气?注意您的身子呀,”赵芯焦急地走过来,一手将食盒轻轻搁在台栏上,又抖开氅衣为赵义披上,有些担心的语气中又带着责怪,“天都这么凉了,您也不多披件衣。”
“噢……”赵义撑脸勉强扯出一点笑,顺着女儿为自己系好衣,拿下她的手,包在自己手掌之中,“没什么,下人们做不好事罢了。”
“怎么想着过来了?”
赵芯甜甜笑起来,“父亲都忙糊涂了吧,天都晚了,该用晚膳了,”她轻轻抽出手,提起台栏上的食盒,“女儿给您煲了汤,快进去吧,待会凉了就不好了。”
赵义叹了口气,笑着接过食盒,转过身去,语气豪不掩盖的宠溺,“好,这点小事,怎么能耽误喝闺女煲的汤呢,走,进屋里。”
“嗯!”赵芯笑容更深了,进门前看了一眼还没抬起头来的近卫,吩咐道:“你们就在此跪一个时辰吧。”
“谢老爷小姐开恩!”
一个时辰将近,门声吱吖响。
赵芯走出来关好门,温婉开口:“都抬起头来,这次便罢了,不重罚也要长记性,下次事儿办漂亮些,”她只知道下人们没做好事儿,叫父亲烦心了,却不知是何事。
透着夜光俯视着近卫,赵芯道:“莫路,为我掌灯。”
近卫叫莫路,忠心耿耿。
“是,小姐。”
送完了人,莫路再次回到赵义跟前请罪,小姐当小事儿处理了,他却不能顺水推舟得来,那不是审时度势,而是蹬鼻子上脸,这事有多要紧旁人不知他却是心知肚明。
“老爷,我这就去查清是何人,”移步正厅,他半跪着。
赵义冷笑一声,“此事别说你查不到了,我都不知从何查起,不过东西一件没少,暂时不急,我们还需从长计议。”他掀手示意不必跪了。
“明白,”莫路站身,道:“要送进宫的东西备好了,您可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赵义思索了片刻,开了口,“那份呈情书不用单独放,太刻意了,就塞在给萧恒备的东西里就好。去找那个老太监枯巫,他受了太后不少好处,知道该怎么办,不用我教。这次你去给他说,事情如果办好了,他整天想着的那个宫女,不日就能送到他房中。”
莫路点点头,面无表情的作揖,“属下提前恭喜老爷重归朝野,一言独权。”
[荼州]
勒马仰蹄,二人相继停下来。
霁晴单手固绳转过头来,笑容灿烂,带着微促的喘息说:“比输了,梓辰。”
“唉――”萧祁跟着笑,驱马跟上去与他并排走,语气懒散,“谁叫我们泽云这么厉害呢,你就是生疏啊,我也比不过。”
霁泽云:“说明什么?”
萧梓辰:“说明……”
“说明你还要再练呀。”霁泽云覆手摸了摸身下马儿的颈侧,以示嘉奖。
萧祁仰脸看着两人面前的夕阳狂红,将声拖得长长地道:“是。”
“哥哥教导的是,我一定练。”这话是真心的,没有什么隐藏实力的成分,因为霁泽云跟本不需要他那么做。
“好久没这么放松过了,都快忘了自己到底是谁了,”霁泽云轻叹,唇角依旧带着笑。
萧祁很轻很轻的笑了一声。
“你是此刻天边那条琼銮,看到了吗?”
他抬手指向天际,红琼细銮一线天,再往下坠便是无尽的黑暗深渊,见不到底,是注定的魔;往上升则是碧天滚云,似玉无瑕,终为触不到的仙。
霁泽云抬眼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看得出神,萧祁则是转头看向他,侧眸中映照不出景色,黑色的瞳孔里却能投射出黄昏的光晕。萧祁就这么看着,深情的像是正在诉说满腔的爱恋,郑重的像是在向生命中唯一的选择迈步。
烈马行得慢,收敛起锋芒的人悠闲地走在岁月中,剩下的,是本来的样子,亦是不想改变的样子。
“你是,薛晴啊……”
不知缘由,此句颤抖却坚定。
霁泽云顿时一怔,良久,缓缓转头接住他的目光,突而笑起来,唇弯眼弯眉也弯,释然的欢笑总是幸福的,格外幸福,冲击得人心里只剩下这片偷来的天空,暂时的据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