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焦急的神色散去,老伯哈哈笑起来,“不必不必,没什么事就好……”
老伯话说一半,被老伴一拍,霁泽云看得出来,老婆婆想要儿子的消息。但是老伯攥了攥她的手,又轻轻拍抚,转过头接着说。
“不麻烦你们,你们孩子自己闯,都远远地往前走着吧,平平安安的就行了,我们不用他操心啊,一把老骨头了,让他照顾好自己,你们也是。”
萧祁一句“不麻烦”还没说出口,就见老伯默声带笑摆了摆手。
老婆婆轻轻叹了口气,重新弯起眉眼,说:“我儿呀,名叫梁子,你们如果能见到他,就给他说,我们两个好好的,不用他担心,保卫国土是他的愿望,让他安心做。”
两位老人交叠着手,一下下轻抚着。算得上老年得子,却也没有遗憾。
霁泽云的手在萧祁掌心颤抖,他仰头,无助得看向萧梓辰,见他说:“梁子是吧,好,我一定告诉他。”
“也让他小心些自己,你们在军营里头的,都要上心点自己的身子啊,保护好你们自己,别病了伤了,我们这山上不好来信,让他多注意自己就好了,”老婆婆说,“山上边的,想必也都是孩子吧,都是年纪轻轻的就战死沙场了,也是为国呀,都是好孩子,我和老头子,我们两个没什么事就上去给他们擦擦那碑,干干净净的走吧。”
“你们这些娃,都要向前走了,你们都好好活一生,我们就放心啦。”老婆婆堆满皱纹的脸上,那笑着实扎眼,霁泽云有些不敢看了,却没躲。
他说:“好。”
老伯起了身,粗糙的手攥在衣服短角上抹了抹,憨厚笑着道:“还没吃饭吧,很久没人跟我们两把老骨头吃饭了,都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吧。”
霁泽云跟着站起来,“不用麻烦了,您二老快些用饭吧。”
“不妨事,好久没什么人来了,就当陪陪我们两个,婆婆给你们露一手,都尝尝,啊,快坐下吧。”老婆婆搭上老伴的肩,推着他往屋里走。
“劳烦二老,我们帮您一起做吧。”萧祁还牵着人的手,站起来袖子将其遮挡住。
“诶,好孩子,”老婆婆笑起来,被启阳搀着走向灶台,“你们来洗菜吧,咱一起。”
几个人进了屋里,萧祁和霁泽云坐在在院子里洗菜,沉默了很久,如同静止了时间。
“做什么骗他们。”
萧梓辰一错不错的看向他,说:“我来回答,总比你来说好,泽云,你也别想那么多了,两个老人年纪大了,他们不知道,自己好心擦的墓碑,有自己的儿子,这样也挺好的,一家子也团聚过了,就让他们当做儿子好好的就行,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你别管了,安心交给我好吗?”
“……”
“听我的。”
“好,听你的,”霁泽云低下头洗菜,良久,他小声呢喃,“方才山上的墓碑都没什么尘灰,两位老人当真用心了。”
萧祁轻笑,“嗯,八年了,他们也见过好几次了。”
“就这样,也挺好的……”霁泽云在说服他自己,就这样挺好的。其实谁说不是呢,他八年来深知这一切的痛,八年就回来了这一次,而两位老人安稳地想着建功立业的儿子,不知不觉已经有过不少碰面了……
被蒙在鼓里,何尝不是被上天放过了呢?
“婆婆,你们一直住在这里吗?这里好美啊!”
“婆婆,您看这样可以吗?”
“婆婆婆婆,这个让启阳来吧,我可以…”
在老婆婆眼里,启阳就真是个小娃娃了,可以做她孙子的年岁,眼里的慈祥都快溢出来,笑着答:“是啊,我们一直住在这里,没搬过地儿呢。”
厨房里忙碌,有了启阳,叽叽喳喳声就没断过,逗得老人家不住地乐。
……
————
美丽的江南有一个封存的美丽故事。
江南荼州,世家大族湫家有一位千金小姐,湫愿晚。湫家书香门第,湫小姐才华过人,貌美无双,及笄之年就已作诗百首,声名远扬。
崇德九年,边关出了位少年将军薛穆,薛穆十二岁就上了战场,多次立下军功,束发那年又领军打了场漂亮的胜仗,荣耀上京,途径荼州时,偶然遇上了湫愿晚。
湫家小姐的惊鸿一瞥,便让少年薛穆一见钟情。
拜了圣上,封了大将军,薛穆将军便到湫家提亲。本以为总有波折,没想到,湫家小姐早已对大将军芳心暗许,湫家也宠爱湫愿晚,自家女儿喜欢,湫老爷也没有多加阻拦。
薛穆将军给了湫愿晚小姐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十里红妆,也给了湫愿晚小姐唯一的倾心。
湫愿晚嫁进了将军府,这个从小不喜风沙的世家小姐,却爱上了一位常伴风沙的大将军。
传言故事就到这里,美满幸福,可这其实并不是故事的全貌,只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太久,人们都喜欢美好罢了,人事变换,故事的结尾自然就不得而知了。
故事的结尾,是将军夫人湫愿晚一人送夫君和两个儿子出征,独自等待将军也是自己夫君凯旋的消息,等来却是全军覆灭的战报,一时间长病不起,撑到了最后一场雪夜,盛满汤药的碗骤然脱手碎裂,美丽的容颜上满是憔悴,泪湿了枕,随夫君而去了。
神不爱戴美满的姻缘,月老也少见眷侣,这是个美丽的故事,却终究不那么美丽,只是美丽的一部分被世人传颂,人尽皆知罢了,而它凄伤的结局,又有几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