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叶明妍很少对自己的孩子动怒,她对待孩子时脾气一向很好。
“娘亲,我知道,可我不想,也不能把妹妹留在家里。”
何不言拘谨的站在他的娘亲,郡王府的主母面前,“带出去干嘛,你们一起冻死,雪掩尸骸?或者死野兽肚子里?”叶明妍缓慢的转动着手里新换的茶杯,面色冰凉的凝视倒映在水面上自己的面庞。
其实极少有人能见到叶明妍这副模样,这副冷酷刻薄的样子。
外面只有那位手段柔中带刚,贤惠温婉的何夫人。
“做什么事儿之前你得先想清楚,现在,你,可以出去了。”叶明妍并没有被自己子嗣的诚恳打动,她只是颇为不近人情告诉何不言。
他该出去了。
何不言焦急的向前迈了两步,哀求道:“娘亲。”他不禁红了眼眶,可怜兮兮的。
叶明妍无动于衷,甚至生出了逗弄鸟雀儿的心思,“你又要惹我不快了吗?”她把玩了好一会,才低头抿了些丫鬟新沏的茶。
涩了点儿,大抵是用的水不对,她允许她们整些新东西,但她不喜苦涩的东西。
该让江莲来,她来沏的味道一向不错。
“我真的我,想要保护妹妹,请您考虑。”何不言不甘心的看向注意力完全没有在自己身上的母亲。
等了好一会,他才听到母亲的回答,“或许你自认的保护是在伤害她,不必再说了,你该上课了。”这是在赶他了。
何不言心绪不宁的回到了自己的屋里,他回来的有些晚,平常的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在上课了,而一向守时的先生也不在。
但他完全没有在意这个异常,只是愁眉苦脸的坐在椅子上,手里的书都被他不自觉揉的皱皱巴巴的。
过了一会儿先生才到,他中正严肃的面庞像雕塑一样凝固着,何不言从未见到先生这幅模样,他莫名的感受到些许难过。
“这是愁的都不肯读书了?拿书撒什么气。”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先生轻轻的敲击两下何不言面前的桌子,“收心,来读书。”
那日学习了什么些,他记不大清了,只记得先生语重心长的模糊面庞,“这大抵是你在老夫这儿的最后一课了,”先生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罗云青锦锦囊,娇贵的锦缎上细细的用金线绣着花鸟,“这是夫人的手令。”
何不言颤抖着手解开那个沉重的锦囊,那是一块打磨圆润的玉雕令。
事已至此,当时的他已经明白了娘亲的意思。
何不言带着这个来自母亲的手令,一路上如履平地,无人阻拦,成功平安到达了那个传说中仙宗的山门之下。
这几天何不言经常做梦,白天处理公务很劳人,而晚上做梦,捣得他心烦意乱,睡觉都睡不踏实。
又一次的午夜惊醒,使他回想起了几年前,带着妹妹离开前的事情。
如果不是母亲的默许,他可能连出门都做不到。
母亲对府邸,对霖安郡的控制力都极强,能称得上一句,手眼通天。
现在想起来,母亲当时对自己不理不睬的态度,可能是因为附近有乌鸦在盯梢。
直到现在,何不言想起那个有着纯黑眼眸的家伙,仍然是心有余悸,那双静谧凝视他的瞳眸,永远是他的梦魇。
令人恐惧的家伙。
他同安师叔下山后,有刻意打听过那个古怪家伙的消息,不久后确实让他找到了符合记忆之中印象的人。
准确来说是,妖。
人类和妖族的关系在几千年的争斗磨合中,缓和了许多,但不乏有一些会动手闹事的,不过,只要不去主动接触,就一般不会招惹到那些移动的麻烦。
敢于露出自己特征的妖族,从来都是一类携带着极强话题度和关注度的种类,用安师叔的话说,就是杀了会出事,不杀也会出事。
妖族大多数是一种一族,相当排外,并且极度护短,报复心强烈。
凡是牵扯到他们的事情都极其麻烦,程序繁复,鬼知道你招惹到的那个妖族祖上是什么。
一个普通的草妖,祖上说不定可能是皇族。
先不说能不能动,就说万一真的能请动,那就是大麻烦事儿,毋庸置疑的大麻烦。
既然没有睡意,何不言干脆不睡了。
他烦恼的揉摁着自己发胀的太阳穴,满腹心事的走出门去。
【不睡觉?】一道空灵的声音传来,从他灵境之内传来。
何不言的指尖虚虚的搭在腰间的佩剑剑柄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磨蹭着它精妙的纹路。
“没睡意。”
【三天了,自从你回来,我就没睡过一个好觉,要不咱哥俩下山再住上个百十来年。】
他缓缓闭上眼睛,“不,算了吧,我一会去睡。”
天枢宫作为青麟宗的核心,公务就像杂草一般,写不尽,看不完,而日常的修炼夹杂在繁重的公务之中,并不是说整个宫的公务都是他一人操办,而是青麟宗他有权知晓的东西,都需要他过目之后,整理后再搬给掌门,有的时候还得将重要的片段念给掌门听。
所以说,堆满桌子,堆满侧殿不是夸张的比喻,而是真的。
何不言突然心有所感的转头看向妹妹的院子方向。
灯是灭的。
她应该睡了。
等等。
他的余光意外的看到不远处房顶上隐隐约约有两个人影。
是妹妹和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