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来自家的信纸,他一闻就知道,上面还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霖春溪茶的香气。
是母亲。
母亲想必是品着新下来的霖春溪,提笔写下这些细腻的文字。
她同家人说话很少会拐弯抹角,常人写信开头免不了的寒暄她都会省掉,所以这封信相当的短。
家事不必忧心。
照顾好自己和不语。
“三月初三,”云天玄拢着手臂靠在墙上看何不语看书,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声念叨,“上巳节。”
何不语茫然的收回放在书里的注意力,她发出疑惑的询问:“什么?”刚刚没听清云天玄的低喃。
“今天是上巳节。”
何不语放下手里的书本,后蹭了几下,靠在了春意勃发的窗边,“踏青啊,我好久没出去过了。”说起踏青,感觉这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
花花绿绿的宴席,莺歌燕舞,繁花美人。
还有赏春宴上的制作精美的食物,像莲花的点心,兔子一样的,还有镂空花纹的水果。
“那今日就出去转转,别看书了。”见她还意犹未尽的想要接着把书读完,云天玄果断伸手抽走何不语手里的古籍,“收缴了,出去。”
她把半推半就的何不语抓了出去。
早晨的天枢峰静悄悄的,天枢宫的外门弟子此时应该各司其职,晨训的晨训,补觉的补觉,整理公文的整理公文,内门的就三个,一个在公文堆里浮浮沉沉,剩下两个在出去踏青的路上。
她们两个沿着走道长廊,略显生疏的沿着山路下了山。
“柳圈。”云天玄把一个编的很漂亮的柳圈戴在何不语脑袋上,“戴上柳圈可免除虫毒和瘟疫。”
“我有听过这个习俗,不过我家里是一起去踏青,还有祓禊。”她摸了摸自己头顶上精巧的柳圈,顺着石阶往山下走,“但柳圈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我戴。”
跟在后面的云天玄怔怔的望着走在前面,脚步轻快的何不语。
曾经好像,她也承诺过为谁人戴。
可惜,时间带走了她所珍视的一切,包括大段的记忆,虽然自认为怜悯的给她留下了些许模糊的回忆。
那些过去的记忆,很珍贵,是她最无法割舍的东西,如今却遗失在了漫长的长河之中。
在此,她斗胆再次许下诺言,“那我年年给你编。”
“我也给你编一个。”说着何不语踮起脚尖折下一枝长长的青柳,回忆着云天玄刚刚编柳圈的动作,生涩的扭缠着手里柔韧的枝条。
编的倒是有模有样,“喏。”有些松散,不过很好看。
“谢谢。”两人个子差的挺多,以至于何不语根本无法亲手把柳圈戴在云天玄头上。
“天玄姐,看麟沐江。”
“嗯?”
她们现在下了天枢峰,还没到山脚下就瞧见了麟沐江面上飘着缤纷多彩的花瓣。
“哇,真漂亮,巧了,你看这儿还生着兰草,我之前上山来的时候居然没发现。”
何不语抬头看了一眼熟悉的壁画,才发现他们现在走的这一条,正是他和云天玄最初上山的路。
那时才稀稀落落冒新芽,露出柔软的嫩黄。
而周边郁郁葱葱的长着一丛丛素雅兰花。
何不语满脸懊恼的揉了揉自己突突跳的太阳穴,她居然没反应过来,最近事儿太多了,弄得她脑袋嗡嗡的。
就在前几天,她算见识到了兄长的工作量,桌子上一大堆能淹死人的书卷文务,以及兄长与日俱增的黑眼圈。
谢邀,小的必敬而远之。
云天玄落了她几步,沐浴在晴朗的天光里,山色柔和,在后面虚虚的拽住何不语的衣摆,“你们那儿踏青时有什么些习惯?”
“放纸鸢,斗草,赏花,爬山,不少呢。”何不语感受到那股拉力,回头望向台阶上步态慢悠悠的云天玄,“你倒是悠闲。”从认识她那天开始,云天玄就是一副风轻云淡,对任何事都没有多在意的样子,很令人欣赏和羡慕的态度。
“踏青嘛,肯定得悠闲些,别想你心心念念的书了。”云天玄轻巧的几步跃下狭窄的石阶,结结实实的搂住何不语,拥着她挤挤攘攘的往下跑。
“轻点,勒!”
这是条下山的小路,铺石阶的石料饱经风霜,碎裂的石缝生出了葱蔚洇润的无名小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