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陨沙的第二天,何不语决定出去转转,顺便找那位老太太让她把式盘掏出来给她看看。
“你来了。”
何不语站在这个老太太的占卜摊前,老人家浑浊的眼睛平静的注视着她,良久才长叹一声。
何不语满腹疑问,开口欲问,“我认——”
“东,河泽,桃树。”突然的回答打断了她的话。
“这是?”
那老太太说完就缓缓起身,开始收拾她摆在身边的家当,任凭何不语怎么问她都没有继续开口,像是完成了什么使命。
一卷破席子,一个灰扑扑的布袋子,几个卜卦用的东西。
她已经很苍老了,岁月磨败了那一树灿烂的春桃,左眼目盲,驼背和腿部的伤病将这位将行就木的老人折磨的直不起身。
一股无端而来的悲伤涌上心头,何不语上前一步想要帮忙,刚蹲下伸手的时候被老人家制止了,她只是缓缓摇头,踉跄收拾完东西,垂着头从何不语身边走了出去。
她的声音沙哑,语气熟稔,像是对谁人说过很多遍,“来冬再见。”何不语闻到了淡淡的香气,像是青麟宗平日里供奉时点燃的线香燃烧的气息。
目送老太太一瘸一拐的离开,她只是茫然的站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似的下意识重复那句,来冬再见。
身后,一滴无人在意,连本人也没有察觉到的泪水跌落在干燥的地面上,转瞬即逝。
何不语不知道的是,这一别将会是永别。
许是她怔愣的太久,缩在包里不想打扰故人重逢的云秀钻了出来,见周围没人,语气诧异,“你俩不是认得吗?怎么不聊聊,不用顾忌我,我不听。”云秀按住自己的垂耳,一副乖巧的模样。
“此话怎讲。”
“我又不是看不出来,那眼神明显是在看故人,你俩要么是认识,要么是一见如故。”
【她认得你。】
那种极其复杂的眼神,透露出哀伤痛苦,眼底那一抹极易被忽视的眷恋也被她捕捉到了,云秀擅长感知情绪,她曾经的指引者就是因为被自己戳穿了最隐秘的情绪而当场社死。
云秀从来晓得,不论人还是妖,他们在面对珍重的故人时,眼里的情感几乎如出一辙,平静的深水下潜藏着难以平息,难以磨灭的情感,若不扭过头去,滚烫的情绪几乎能将表面用来掩饰的水面蒸发殆尽。
何不语若有所思站在原地,遥望着老太太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似有千钧重负负累于身。
不知为何,她竟红了眼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己认得她吗?
在回去的路上,她也一直在想关于这方面的信息。
东,河泽,桃树。
她还什么都没有问,就得到了这个令她云里雾里的答案。
也并非是答案,而是一种指向性的提示。
这位素不相识的老人家为什么会直接给她这个答案,太模糊了。
东,方位。
河泽,环境。
桃树,具体植物。
都是常见的东西,但太过于笼统,这三个东西太常见了,东边的范围太广,河泽到处都是,有桃树的河泽更是数不胜数,别说桃树了,大片的桃林也不在少数。
她将其放在了心上,打算从此往后都格外关注这些东西。
在老太太离开后,她也就失了再看看的心情,兴致缺缺的转身离开,这一天根本没什么收获,还好她睡不着,否则晚上梦里都是东边有一条河,河边长了棵桃树。
来陨沙城的第三天.
毫无所获,她几乎把陨沙城走了个遍,除了城墙内侧那些诡异的小像外就再也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就差再往深处走和掘地三尺,不过理智和直觉都在告诉她,不能进去,很危险,别找死。
“或许真的得被动的等候他们来找我们了。”何不语从云秀嘴里掰了一块饼,有牙印,但她不嫌弃。
云秀为了防止她兔口夺食的行为,沿着整个饼咬了一圈,很无聊,且没用,她一点也不嫌弃。
与其出去,还不如回去躺床上,因此何不语干脆就没出门,拿出带过来的所有家当,静下心来绘制了些平安符,临行前有同门师兄弟向她讨要了些符纸,刚好现在有时间,刚好多画一点,笔下功夫可不能荒废。
正收势呢,窗外就传来一阵嚣张的大叫声,“哇哇——”还有啄窗框的声音,笃笃笃。
乌鸦的叫声从窗外传来,要不是云秀放下饼跳起来靠近了窗户,何不语还得以为那是幻听,沙漠哪来的乌鸦。
何不语小心推开窗户,生怕把站在窗沿的小家伙撞到,“真是你,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窗外站着一只熟悉的小家伙,正是在京城帮过她的小乌鸦。
“乌鸦!我就说嘛,老远就闻到乌鸦味儿了,去,去,哪凉快哪呆着去!”云秀也错愕的叫出声来,然后就蹦跶着试图驱逐它。
何不语喜出望外,心情好了不少,连声音都温柔了,“你怎么来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