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热的空气撩过安凛散落的发丝,一绺乌墨焦卷。
安凛顺手挽起长发,余光瞥见那东西在烈火之中挣扎往复,发出愤怒而凄惨的嘶吼和咆哮,安凛只是驻足在火焰到不了的地方,漠然凝望着燃烧着的恶瘤,不动声色地观察它。
她放出的气将那些火焰尽数聚拢,将其局限在那小小的一方天地之中,看着声势浩大,但实际上并未伤害到多少山林,这种小把戏用不着动用太多的气。
那个在安凛眼里装饰品一般的鹿头竟然是其头部主体,在火焰的无情吞噬下,那东西的核心逐渐显露出来,在堆满腐肉的头部之下是稀稀拉拉的毛皮和一条长长的拼接脊椎,不配套的脊柱上突兀地插着各式各样的手,蹄子,它们组成了畸形的足肢。
火势凶猛且势头不减,周围温度大幅上升,灼热的烤人。
安凛没有刻意躲避,不慌不忙的站在醒目的地方,蓄势待发地攥紧刀柄,手心发了些汗,又缓缓渗透进刀柄上的绑带里。
就在风淼出事的不久之前,她去藏书阁寻找书时,神出鬼没的秉灯人猛然冒了出来,笑意盈盈地替安凛找到了她需要的书籍,并且拦着她讲了一大堆关于当年战争的事,尤其是恶瘤方面讲的最多,一幅好为人师的模样。
现在想来,这位青麟宗的活化石恐怕预见到了她和风淼所面对的未来。
“知道恶瘤吗,那是当年劣主全盛时期最喜欢用的东西,一只养成便能屠数十城,最厉害的一只便全数屠戮了顺天宗和炎镇门,要知道那两个宗门当时实力可不输青麟。”
安凛盯着他手里自己想要的书,眼睛微眯,她和风淼向来不喜欢和这些老家伙打交道,连交流见面也只是公式化的见一见聊一聊,丝毫不在其提出的任何意见,这位专门整理典籍的更是什么都不管,从不对他们的决定指手画脚,颇为省心。
既然寻安凛来忆古思今了,那她就赏脸再接两句,“是怎么处理的?”那场战争太过久远,她没有太过了解那旧日的沉重故事,但有所耳闻。
秉灯人愣了半天才继续讲,他声音温润,此时却有些凉薄冷硬,“顺天茗山大阵,千百修士殉爆,那块儿现在还是个天坑,寸草不生。”
茗山天坑,极其有名的禁地之一,她略有耳闻,据说夜晚可以听到冤魂嘶吼怨哭,而立在那儿的碑也受着风吹雨打,严寒酷暑,字迹都被风化消磨逐渐看不清晰,原来有着这么一段历史。
经历久而久之便成了故事,而故事久而久之就成了历史,而历史,随着时间的流逝便成了传说。
也就只有他们这些被时光遗弃的老古董会记得了。
恶瘤核心七手八脚地试图从烈焰雷火之中爬出来,眼眶之中的触须还在疯狂地抽搐着,那恐怕是他的视觉器官。
一声极其惨烈,带着怨毒重音的尖啸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安凛飘远的思绪,终于看到她了,原来不是个瞎子。
那东西速度很快,拖着自己七零八落的足肢从火焰之中冲了过来,布满粘液的腿沾满了烈焰和灰烬。
而侧边传来了熟悉的气息,是云天玄和易逢春,而其身后不远不近跟着两条尾巴,想必是恶兽的指挥角色,看来她的目的达到了。
恶瘤核心近在眼前,腐朽腥臭的气味扑面而来,这东西最麻烦的能力是极强的成长力,和极佳的学习能力,绝不能让它活着出去。
安凛灵活地躲过它的冲击,侧身闪避,顺手一刀卡进它的后颈,深深的捅进去,利刃破开腐肉,她身形一转,利落抽刀,拉开更长的可怖创口,躲开溅射而出沥青似的脓水,一张灵符悄无声息地贴在了恶瘤脊椎上稀稀拉拉的背毛上,瞬间阴燃。
符纸上不详的黑色纹字却像流淌似的,随着载体的消失,缓缓滴落,无声无息地浸染其棕红色的毛皮。
云天玄扯着易逢春,像是在放风筝似的往前跑,隔了老远就叫她,中气十足,“师叔!”
“宫主。”许久,易逢春气若游丝的声音才从远处传来,还带着颤音。
见到安凛,却不见风淼,平常这两位都是形影不离的,今日这是出了什么事。
安凛游刃有余地溜着那东西,若即若离,令它短短数息就浑身伤口,连腿都断掉了好几条。
恶瘤被中途打断了成长进度,连带着脑子都不好使了,它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变化,不再有效庇护它的黏液和逐渐开始迟钝的身体。
这个人类带给它了难以言喻的疼痛,为了抵制疼痛,它不得不狰狞愤怒地追着那个讨厌的人类跑,但根本追不上她,这个人类比山间灵活的四蹄生物还难追,时而贴在天身上的符纸自然没有被过于在意。
箭矢破空而来,直指安凛。
“哪来的老鼠?”远处而来的暗箭被安凛随手挡开,插进旁边烧焦的树木里,随后一剑把已经学会有意识躲避她剑技的恶瘤挑开,她漠然地看向不远处茂密的山林。
玖悠哉游哉地靠在树上,冷眼旁观着某人的无趣和满脑子行为,“也就你敢直接拉弓,看,人家都看着你了,等死吧。”
“用圣物拖住安凛,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可以联手让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陆眼里却流露出兴奋,接着闪起了难以抑制的光芒。
这很难评。
它们好歹是同僚,玖认为还是提一嘴会比较好,目前战局可没它想的那么乐观。
安凛那个样子像是在逗老鼠,还圣物,更别提她的支援到了。
“同僚一场,我不建议你这么做,看看现状,你要是喜欢送死,我也不拦你。”这场战斗玖看的嘴角抽搐,想了半天才开口说话。
安凛的战斗力太恶心了,它巴不得她早点死,天天被她骇的提心吊胆,生怕哪一天这位姑奶奶心情不好来打个剿灭战,哎,然后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