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认不认识啊！”

唐小冬抹了一把眼泪，抽抽噎噎地回答，“我知道……她是远瀛扶桑国的……有次，我……有麻烦……她帮过我……她人很好……很好……可是她……为什么会这样啊！”

我并不太能理解此刻唐小冬的感受。我和那个女孩子未曾接触过，所以对她的死没什么感觉。只不过觉得这种惊世骇俗的死法实在太过于惊艳，让人忍不住叹服。

如果只是因为曾经帮过自己的人死去了，完全不至于伤心成这个样子。从她的话来看，她甚至不知道那个女孩姓甚名谁来自何方，可是看唐小冬反应的激烈程度，我实在感到很奇怪。

“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人离世而已，为什么要这么难过”我疑惑。

“不，不止这样，”唐小冬又开始泪眼朦胧，“她，她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可是我现在看到她……她杀了自己……还要报复别人……她不该是这样……到底为什么……”

说实话我还是不能理解，只能暂且归咎于这是她同情心泛滥好了。也许连那个跳楼的女孩自己都不知道，会有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为自己的死而感到撕心裂肺的痛。

我把神情极度不安定的唐小冬塞回了寝室，然后又回到校医楼。这一次，我是去找源东君。毕竟我不能撇下唐小冬一个人去看源东君，带着她去又要解释源东君的事情。何况唐小冬是唐家人，让她和源东君见面，我是想干什么，杀人还是诛心？

巧的是花奶奶也在这里，她正在给源东君做治疗。看到我来了，她便微笑了一下，收起东西准备离开。我连忙拉住她，我还想问问关于那个跳楼女的事情，来找源东君聊天的事情倒是可以待会再办。

花奶奶似乎不是很愿意接触跳楼女的事情，在我一再要求下，才从新呈递上来的一大堆文件里找出了有关跳楼女的那一份报告。我迫不及待地打开阅读。

我一行一行地往下读，生怕漏了一个字。

第一张纸上记载了她的基本信息。

跳楼女名叫泠羽，她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和她的人一样。

黄阶，五班。所属，东瀛扶桑国。入学地，长崎城，没去过。

入学等级，一星斗者。入学年龄，十九岁。天赋不错，虽然不是天才中的天才，但也远超普通人。

重度抑郁症。有点可怜啊，抑郁症这个东西，不说不是病，说了是神经病，不知道她有没有接受治疗。如果是抑郁症，倒让我有点明白为什么会选这种方式自杀了。

下面的就是她的尸检报告。

死因，失血过多。

我挠了挠头，好像所有的尸检报告上具出的死因都是失血过多，只要不是淹死或者烧死或者上吊就是失血过多。难道把一个人的头切下来，然后封住他的血脉，不让他的血喷出来，这个人就不会死么？

停！打住！这种胡思乱想还是别有比较好。

备注，自杀。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附，体虚，身上多处淤青淤紫，经鉴定属扭伤和殴打。面部表情狰狞，死亡之前精神不安，推测曾受过精神刺激。□□红肿，疑似近日被施暴痕迹。

……

……

……

我跳回之前那段话，重新读了一遍，一个字一个字地指着读，生怕是我一不小心看走了眼。

被施暴，施暴。

两个字狠狠地冲击着我的眼球，我觉得我有点晕，好像让人当头砸了一棒，砸的我看周围的东西都有点不真实。

我看错了一定是我看错了。我再次读了第三遍。

我忽然心口一阵骤疼，疼得我捂着胸口大声咳嗽起来，恨不能把整个肺都呕出去。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她要选择这种方式自杀，这是她唯一能对整个世界发出的控诉。可我，不仅是我，所有的人，都如同在看一场闹剧。医院外的人们兴奋地叽叽喳喳，争相证明自己比旁人离那个自杀女更近一点看得更清楚，在莫名其妙的满足感中吧砸着嘴。没有一个人去体会她的悲伤，只有唐小冬抱着我嘤嘤哭泣。

那是个患有躁郁症的姑娘啊，她把生命燃放成烟火，倏忽而过，却只有人说她刺眼。

花奶奶没料到我反应会如此激烈，赶紧替我梳理气息，叹息着说，“那是个可怜的孩子，却也是个让人感到害怕的孩子。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的报复，实在不可取。”

我浑身一颤，抬头看向花奶奶，“报复？报复谁？”

花奶奶没有隐瞒的意思，“那个站在她下面的男生，已经被提名调查了。校方怀疑那个孩子自杀是因为心存报复。”

“怎么可能，和他有什么关系？万一只是碰巧呢？”我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碰巧站到了她下面，结果就被提名调查？也太冤枉了！”

“当然是有凭据，无缘无故指责世家弟子，迦南学院也担不起这个罪责，哪里会冤枉了他。”花奶奶似笑非笑。

前辈奶奶，您要相信这不是没可能！人倒霉起来，那可是没有极限的啊！

“调查结束就知道结果了。”花奶奶避过了这个话题，“另外，你上次付的钱到这个月底就会告罄，如果你还想继续救源东君，就要追加一笔钱才行。”

“这么快？！”我大吃一惊。

花奶奶面露惋惜之色，“强行压制噬魂硝，的确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我建议你还是放弃吧，毕竟就算是腰缠万贯之人，碰上噬魂硝，也要被拖垮了。你与他也不是彼此相熟，何必这样倾尽所有？”

我低眉思索了一会，还是摇头，“我要救，就一定不会放弃。如果连我都不期待奇迹发生，还有谁会期待。”我从怀中摸出那几枚苍穹斗魂钱庄的暗金纪念币，交到花奶奶手中，“这些能算多少是多少，没有了我再去想办法。还没有山穷水尽，我还有钱，凶手还没有找到，说不定还能拿到解药。他还有希望。”

花奶奶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拍着我的手对我说，“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只是太执着于飘渺的希望。我无法断言你的选择是否正确，同人不同命。你这样好的孩子，值得幸福。”

我致谢，别过花奶奶，又去找源东君。意外的是他居然也知道了跳楼女事件。我问他怎么知道的。他说，整栋楼都在议论纷纷，他就下去看了看，从旁人只言片语里大概听出了事情的始末。

“你的情况，我看到了。”源东君说道，“一个女孩子抱着你哭泣，你们的情况是大家都在看着的。看上去你是比她年龄小的，但是你是很平静的样子。”

“额……那个是我同学，叫唐小冬。”我挠了挠头，心想难得我们两个居然这么有存在感，可能旁边人只会觉得这两个傻逼哭什么吵死人了一点公德心都没有吧。“你说我平静，因为当时我没有觉得那个女孩死了是很心痛的事。那个女孩曾经帮过唐小冬，所以唐小冬特别难过。”

“那么她也是善良的啊。你们都是很好的。和你的相会，我是很幸运的。”源东君的话让我小小地惊了一下。

原来我不是那么没有存在感啊，原来也会有人因为认识我所以很开心啊。我活在这个世上也不是那么没有价值的诶。好开心啊，第一次觉得我也是个有用的人……

唐小冬第二天早上没来上课，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寝室里哭了一上午。

更出我意料的是，校方的动作这么快，中午就有了结果。不仅如此，连判决都已经下达了。

残害泠羽的人居然是我的老朋友，刘枫。那个排名第二的萧薰儿有力追求者。我想不通，他不是喜欢萧薰儿的么，怎么会跑去对人家小姑娘下手。这不合道理。

校方几乎是立刻下令将刘枫逐出学校，当天他就被遣反回自己的国家。动作之快，不免令人生疑。

果然如我所料，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回到寝室，把泠羽的死因和刘枫被遣返的消息告诉唐小冬的时候，她先是吃了一惊，继而摇头，极其坚定地告诉我。

“她不会因为刘枫侮辱而自杀。因为她一直很喜欢刘枫，即使刘枫喜欢的是萧薰儿也没有关系。她可以为他倾其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