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惨叫着扑倒在地,小少爷撩起裙子,白色的锦靴踩住他的背,一边摇扇子一边笑,“等什么啊?有仇当场就报嘛。”
中年男人大嚎大叫,“你知道老爷我是谁吗?!你敢这么干,你不要命了!”
小少爷故意问,“哦?你谁啊?”
中年男人嚷,“我可是三司之一!你敢动我,你全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小少爷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三司之一,哈哈哈哈哈!”
他抬腿又是一脚,直把中年男人踹得往前滚了好几圈,看着中年男人狼狈起身的模样,小少爷拿扇子指着他,说,“你尽管去告,我倒要看孙紫英会不会护着你。”
说完没再理会这个中年肥猪,回头拉过我的手,“走,继续逛街去。”接着就把我拽走了,留下一堆不明所以的窃窃私语声。
那个中年男人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一溜烟跑没了影子,旁边的随身护卫也匆匆忙忙起身跟了上去。
经过刚才的风波,盯着小少爷看的人不仅没变少,反而更多了。而且那些男性眼中都闪烁着狼一样的神光,尽管没有上前,但是盯着他的目光愈发灼热,像是要直接把目光化作钩子,把他绑回去似的。
我纳闷地问,“你都开口讲话了,他们还没发现你是男的吗?”
小少爷却很轻松地回,“说不定有的发现我是男人,更兴奋了呢?”
我恶心得浑身一哆嗦,把他的手甩开了。
他扭头看我,一脸怨怼,“干嘛反应这么大,我只牵过女人的手。”
“我是男人。”我一个白眼翻过去。
他没忍住笑了,“真的吗?”
我非常坦然的地点头。
“那咱俩就是好哥们。”这个打扮得分外妖冶的美人,伸手搂我的肩,非常自然地靠近,拿小扇子将我俩的脸一起挡住,仿佛在说闺蜜间的悄悄话,“可惜你不喝酒,不然一定要把家里的好酒都带出来喝一场,不醉不归。”
“我酒精中毒,喝一口就会死。”我说。
“那我就陪着你一起醉死。”他笑眯眯地说。
“但是我不想死在你手上。”
他又笑起来,“那与你同死就是我此生执念了。”
“昨天你还说我没意思。”
“那是昨天,昨天已经过去了。现在是今天,我们还可以有明天。”他摇着扇子,轻松怡然地笑着,一时间如春风拂面,千树万树桃花盛放,迎着春日的暖阳,夭夭灼灼,美得令人心颤。
我看着他那张如繁花一样温润姣好的脸,一时间说不出话。
如果魂族小少爷真的是个女儿身,说不定比王婉然还要迷人,大气开朗,端庄秀美,有杀伐果断的冷酷,也有富家千金的骄傲。更难得的是,他身上有一种不会让人讨厌的温柔,这种温柔放在男性身上,可以轻易俘获女人,如果放在女人身上,恐怕对所有男人而言都是绝杀的利器吧。
幸好他是男的。
我们俩就这样一直逛到夜晚掌灯,小少爷才恋恋不舍回了天雍阁,一脸未尽兴的表情,似乎是还没玩够。
“哎,明天就要回家,生活又要变得没意思了。”重新换回少爷打扮的他无聊地拨弄着头发。
“对你来说,把你哥打倒,把他的东西都夺过来,不是最有意思的吗?”我问。
他却并没有重新燃起嫉妒与恨意,仍旧懒洋洋的,“预料之中的事情,是不会有意思的。只有意外之喜,才会让我开心。”
听他这么说,似乎对于夺嫡是胸有成竹,甚至是如探囊取物。
按理来说,皇权夺位斗得你死我活,是因为切实有利害关系,小少爷和他哥应该是不死不休的关系。如果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他在家里地位并不低,甚至握有一定权力,加上他对夺位这个事本身并没有他表现得那么在意,那么他真正的目的很有可能不是夺位,而是跟他哥有关。
但是他兄长除了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夺走了他初次暗恋对象的爱,似乎没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那他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针对他的兄长呢?
我很想知道答案,但似乎唯独这件事他没有替我解惑的打算。
小少爷让侍女们又上了一壶酒,独自喝起来,一边喝一边跟我闲聊,“你之前,去过西域九幽谷了吧?”
我浑身一紧,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我看得出来,你的灵魂变强了很多,也把纹身隐藏得更好了。”他说,“很多事我不方便直接问你,也知道你不方便回答。不过该说的我都提醒过你了,你也一直记得很好。”
“为什么你要主动帮我隐瞒?以你的立场,你应该和他们一起,联合远古八族追杀我。”我说的很直接。
“因为喜欢你啊。”他张口就来。
我叹了口气。
“怎么那么失望嘛,被小爷我喜欢让你这么不爽?”他颇感委屈地瞪着我。
“我不喜欢别人骗我。”我说,“我被骗过很多次,每一次,都让我损失惨重。”
他明显犹豫了一下,顾自倒了一杯酒,“我会站在家族的角度去做事,但不像我哥那样一切以家族为重。能结交的朋友,我不会为了莫名其妙的家规去得罪。更何况,我们魂族本来也不和古族一条心。”
“怎么说?古族比你们更加看重……我的纹身吗?”我抓住这个细节追问。
“是一旦得知就一定会要你死的那种看重。”他毫不掩饰地回答,“虽然现在你在古族眼里就已经恨不得赶紧去死了。”
“那我真是谢谢他们让我活到现在。”
“谢他们干什么?要谢努力活到现在的你自己。”小少爷纠正我。
我想起了过往,于是说,“其实,不止古族。魂族差点灭了萧家,那时候我正好在。”
“我爹想要陀舍古帝玉,他离突破就差一步了。你已经知道那个东西了吧?你是被牵连进去的。”小少爷完全没有保留地向我透底。
我点头,“你就这么轻易把这么重要的信息告诉我?”
“没关系,你不会透露这些秘密。”小少爷说。
“因为说了就会死吗?”
“不。”他郑重地看着我,“没有人会听你说话。”
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感觉一股恶寒沿着脊背一直窜上来。
“什么意思,是因为我人微言轻,还是因为远古八族都是我的敌人?”
他摇了摇头,“我说不上来。但我有种感觉,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突然间发不出声音,张大嘴巴,哑在那里。
这副模样,已经比任何话语都有说服力了。
“别紧张,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他笑眯眯地安慰我,但很快又正经起来,“你和我们之间有一层墙壁,看不到也打不破。不能穿透这层墙的话,就碰不到你,听不见你。有什么东西故意地把你和这个世界隔开了。你就像海一样,会把所有的秘密都吞进去,永远也不会还回来。”
“听起来很悲哀。”我说。
“我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感受,但应该让你很不好过吧?”小少爷忽然换上了轻松的语气,“所以我想对你好,只要能让你好过,哪怕一点。”
我想起了东瀛那个占卜师。他曾经对我说,我被允许知道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秘密。
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我得到了这个特权,但我究竟付出了什么代价?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被丢进角斗场吗?刚来无度天国的时候。”我试探性地问。
小少爷看我转了话题,忽然变得有点扫兴,兴致缺缺地回答,“我查了负责管奴隶的那几个,没得到结果,大概是在验身的时候被动了手脚。另外,你的两把刀,在你被带进无度天国的时候,还在你身上。验完身以后就流进了角斗场,后来成了奖品。如果真的是有人故意设局,这个人目的很复杂哦。”
裁决和审判,之前在我身上?
我进入无度天国之前,明明白白看到我的两把刀在那个不知名的富商手里。他一刀差点捅死我,然后带着东西跑了。我那时候活下去都危险,不可能有余力去把刀拿回来。怎么两把刀又会在我身上呢?
这个做局的人到底为什么要设计得这么复杂?他的目的是什么?他又是谁?
“时间不早啦,要不要我送你回孙紫英那?”小少爷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
我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对我来说,呆在这里和回安国公府差别不大,都是他安国公的地盘。
“舍不得我?那让小爷再多陪你一晚上也行。”小少爷看出来我拿捏不定,故意逗我。
“闭嘴吧你。我要找野男人也不找你这样的。”
“小爷就算在野男人里也是最好的,温柔活好不黏人。”小少爷完全不介意我怼他,甚至不惜自降身段。
我义正辞严地拒绝,“不,我喜欢干净的。”
“没问题,我可以洗得很干净!”他依旧笑眯眯地,不急不慢地跟我逗闷子。
“那我帮你变得更干净,以后咱们俩论姐妹。”我举起手边的刀。
小少爷笑,“咿呀,你可真是个狠心的坏女人。”
“怎么会,为天下女人铲除一个浪荡子,明明是好女人。”
“好吧我的好女人,好女人是不能睡地板的,要乖乖睡在床上。”小少爷说着就推我往有床的房间走。
“你可真是关心得让我害怕,怕你转头就把我卖进花楼了。”我说。
“小爷不缺那几个钱,有那个工夫直接把你绑回家数钱,省的会计费都够买十个美人了。”
“喔,那我不介意过一过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日子。”
“行,你去钱庄拿个会计证,我这就带你回家。”
“去你家真麻烦,还要拿证。”
“进我家门当然要拿证,这可是大事。”
“好了你快闭嘴吧。”
对付这个脸比我厚,话比我多,无论我抛出多么离奇的包袱他都能稳稳接住的家伙,我只能摇白旗投降。
这一晚我睡得很安稳,没有人吵闹,也没有不舒服。
早上醒来的时候,身边依旧一个人都没有,整栋楼都很安静。
我刚起身,就有人敲门。是小侍女端了洗脸漱口的水来。
我一边洗脸漱口,一边随口问了句,“魂族的小少爷去哪里了?”
侍女回答,“魂玉大人夜间就离开了,嘱咐我们好好照看姑娘。”
我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个魂族的小少爷,来去都像风一样,很突然。
他分明毫无保留地向我透底,可是每次和他结束谈话,我却仍然觉得谜团甚多,多到我想不明白。
或许是他一边替我解惑,一边又抛出了新的疑问。又或者他只是故意营造出一种毫无保留的姿态,其实根本没有告诉过我非常重要的信息。
如果我想要一个答案,恐怕不能在他身上寻找。
洗漱过后,我动身离开,只身前往安国公府。
现在的安国公,是否还会向我敞开家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