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焱仙张开的护盾里，抬头看着头顶沉重的黑红色山岩，心中是驱散不尽的迷茫。

难道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们全杀了吗？

魂族小少爷说，古族只想让我死，立刻去死。

可这段梁子从一开始到底是谁先结下的呢？

我不知道，我只觉得头痛。

焱仙看出了我的犹豫，“马麻你不想用审判和裁决吗？”

我回答，“我不想杀人。”

“不杀人，是很重要的事，宁可自己死，也要坚持吗？”焱仙问。

“没那么重要，但我讨厌这种，除了杀人以外没有任何办法解围的困局。”我说。

“如果马麻这么坚持的话……马麻还有别的办法和力量可以借用。”焱仙说。

焱仙的问话引起了我的警觉。

“什么意思？”

“就是说，马麻不止有裁决和审判嘛。”焱仙笑得很纯良。

我稍稍缓和了一下情绪。

“是，反正也不怕他们发现你。”我说，“你护着我逃吧，直接去极北，甩掉他们。”

焱仙想了想，把护盾的力量增强了一些，然后抓住我的衣服趴在我肩上。

就在此时，头顶的山岩开始松动。

“马麻，他们在移动山岩。”

“等有机会，我们就往外冲出去。”

“马麻要拿好审判，如果他们再使用陷阱能力，就把小仙仙的力量附在审判上面打出去。”

“好。”

随着外面那些人的努力，山岩先是微微晃动，然后被巨大的力量整个拔了起来。

就在这一瞬间，我一跃而起，从山岩和碎裂的地面的缝隙中冲了出去，借着焱仙的力量直接升到半空，向着山谷出口飞去。

那些人立刻反应过来，“她跑了！”

下个瞬间，数十道风刃就从背后追来，全部打在火焰护盾上。

紧接着，木属性的斗气锁定了我，瞬间在身体周围形成了斗气牢笼。

我用审判一劈，焱仙的护盾转化为火焰，直接将斗气牢笼焚烧殆尽。

下个瞬间，护盾重新生成，一道寒冰柱又从背后向我发射，幸好被护盾挡住，才没把我直接冻起来。

但不等我喘口气，在我面前出现了空间波动，一道烈火直接从空间缝隙里向着我喷射。

我放低了身体，从烈焰火柱的下方躲开正面轰击，继续向着出口飞去。

还没等我出去多远，木属性斗气再次锁定住了我，斗气牢笼瞬间生成。

我快要被这个牢笼给气死了。

怎么会有这么无赖的斗技？无条件锁定、瞬发、短CD、极强的控制效果，而且可以和连续攻击混合释放，必然消耗不大。

碰到这么无赖的技能，真是坑死我了。

我再次挥刀破开牢笼，头顶就被阴影笼罩，那个女人直接出现在我面前，抬手就要释放斗技。而焱仙还没来得及重新张开护盾。

情急之下，我没有其他办法，只能使出当下最简单最直接的攻击——把审判朝着她扔过去。

如果她执意进攻，那审判就会贯穿她的胸口。我要赌她不敢用身体硬接审判。

但我赌错了。

她甚至完全没有考虑要躲，顶着被审判刺中的危险也要将斗技释放出来。

下一刻，一个火焰凝聚成的如来神掌向着我拍过来。

焱仙的护盾在千钧一发之际挡在了我的面前，和火焰巴掌正面碰上。

而我也听到了一声意料之外的惨叫。

“额啊！——”

我被火焰巴掌倒推出去，勉强稳住身体，抬眼只见几个人影向着那个女人围过去。

“莹莹姐！”“大师姐！”

紧接着就是几个愤怒到极点的声音发出的怒吼。

“敢伤她！你找死！”

然后是无数道全力释放的斗技向着我涌过来。

焱仙全力张开护盾，挡住了铺天盖地的攻势。

我也顾不上他人性命了，抬手招回审判。

伴随着又一声惨叫，带着大量血珠的审判回到我手中。

那帮人更加疯狂，“你这个杀人犯！你疯了！”

我没精力跟他们斗嘴，眼看着攻势弱了下去，立刻转身起飞，向着山谷的出口飞速逃走。

听动静，背后还有人要追，但被几声呼喊叫了回去。

“别追了！救人要紧！”

这一次，我终于逃掉了。

焱仙给我指了方向，我向着北方飞速赶路，只求那群古族人不要再追上来。

跑出去老远之后，眼看着终于快要到沙漠边缘，路边终于有了稀稀拉拉的矮树，我才放慢脚步，停下来休息。

虽然说大部分力量是借用的焱仙的，但跑路要承担的身体压力还是在我自己身上，在挡下那几次攻击之后早就消耗了个干净，实在是有点扛不住了。

找了个勉强能遮阳的树荫坐下，我一边喘气，一边掏出水壶用力灌了一大口。

这时我才来得及去看手里的刀。

审判早就把刀上的血珠吸收了，重新恢复成了干净的刀身，宛如刚出鞘。

刚才逃命得太急，我根本无暇管审判到底伤到了对方的哪里，是不是致命伤。只能隐约回忆起，我出手时瞄准的，是她的胸口。

而她为了置我于死地，完全没有防御，这才被我击中。

以命换命啊。

“我又杀人了，是吗？”

我看着刺眼的天空，不知道是在向谁发问。

焱仙往我身边靠了靠，“马麻……你已经尽力了。想要从那么危险的状况活下来就已经很难了，马麻还想着不要伤害别人。”

我说，“我没那么善良。”

“我没那么善良，没那么。”我又重复了一遍。

我很想说点什么，但半天也组织不好语言。

打了半天腹稿，我才勉强挤出来几句话，“焱仙，你说古族就那么恨我？这么年轻的一个天才，赌命也要我死。”

焱仙摇了摇头，“小仙仙也不明白，马麻你总是在勉强自己做困难的事情。”

“勉强吗……”我下意识重复了这个词。

“小仙仙，还有审判和裁决，可以保护马麻。但是马麻是在救别人，小仙仙做不到。小仙仙不会救人。”

“不会救人？保护，也是在救人。”

焱仙还是摇头，“马麻在做的事情，好像在是让暴风雨的海面平静下来。小仙仙只能起风浪，做不到让它们平息。”

我懂他的意思。

“起兵”永远是最容易的，“止戈”要难得多的多。我不是想简单的杀死谁，阻止什么阴谋，而是彻底地消解矛盾，永远地终止战乱。

我很有可能做不到。

或者说，我根本不可能做到，那不是我能做到的事情。

焱仙飞到我膝盖上趴着，“马麻想做的事情，小仙仙帮不上忙，如果马麻想坚持下去，也许要借其他的力量。”

我摇头，“算了，我就是有点难过。我不想再被古族人追杀，但我想不到有什么办法。”

焱仙也沉默下来。

“古族拒绝和我对话。从一开始，在南山楼，来的那三个人就不打算听我说话。在迦南学院，在东瀛，在这里，他们没有一次愿意听我说点什么，只想用最快的速度杀了我回去复命。”我一边回忆过往，一边自言自语，越想越觉得疲惫，“魂族那个小少爷说，有什么东西把我和他们隔开了。那为什么他会看到我呢？并不是没有人听我讲话，唐小冬，竹一，常乐，还有很多人，他们都听得到我看得到我。从哪里开始不对了？”

焱仙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马麻……”

我想不出来答案，越想越觉得混乱。

其实我不必这么担心，最差的后果就是重复她的路，和古族互相厮杀，杀成不死不休的仇敌。只不过这个结果我并不想看到罢了。

如果，将我和古族之间的关联，彻底切断呢？

我迅速止住了这个想法。

不，我做不到。不要去想，这是荒唐的想法。

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试图打断思路，把这些想法抛诸脑后。

焱仙飞过来拉住我的手，“马麻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尽可能不让自己流露出异样的情绪，“我们走吧，去极北，去那个村子。”说着我就站起身。

焱仙重新趴在我肩膀上，“马麻不用担心。斯特克鲁莫是交通点，这里有很多远古八族的眼线。我们离开这里，就能躲开他们。”

“眼线……不愧是远古八族。除了古族，还有魂族吗？”

焱仙点头，“肯定也有，但是他们还没有出面。”

“那就尽量不要招惹他们。”我说着，迈步往北方走去。

离开斯特克鲁莫以后，随着我继续向北，地表温度明显开始变低，绿植也越来越多。

没有走出多远的路，眼前风景就已然大变。我站在山崖之上，往北方望去，能够看到大片聚集的城市。

“这是中州南部的南望郡，过了南望郡就进入中州了。马麻要去中州看看吗？”焱仙看我往城镇望，就问我。

“不，不去中州。在这里再买一些补给食物，从边缘绕过去。”

我说着，就往南望郡里走。

南望郡，让我莫名想起一首诗。

“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

只是不知我是遗民，还是王师，还是胡人。

南望郡和其他普通城镇没有区别，有几家简单的日用百货铺子，其他大多数是普通农人的屋子，也有给旅商们提供住宿的旅店。

我找到了衣服铺子，买了几件换的春装，又添了几件冬装。

把东西收拾好，刚刚出门，就看到一群人向着我走过来。

街上的居民们看到这一幕，立刻各自躲开。我身后的衣服铺子也忙不迭地关上了门。

虽然他们穿着普通常服，但掩不住长期身居高位的贵气，以及常年蔑视他人的高高在上的眼神。

既然是来找我的，我就站住了脚，想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为首的是个老人，须发皆白，却非常精神。

他们走到我面前，不着痕迹地将我围住。

为首的老人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尔可是萧红？”

我点头。

老人开门见山，“我是古族的右护法，古长河。萧红小友，我们族长有请，随我们回古族吧。”

我摇头，“有话就在这里说吧，我没有把握进了古族领地还能全身而退。”

老人皮笑肉不笑，“请小友去，未必对你不利，为何如此抗拒？”

我回绝，“我不是厉害的人物，我胆小，不敢去。你们也不是君子，没有容人之量，我信不过。”

我话没说完，旁边的一个年轻人马上暴跳如雷，“你他*一个杀人犯有资格说这话？”

我看了一眼古长河，他没有要阻拦的意思。旁边的人也都默认年轻人的指控。

于是我问，“是我杀人，还是我正当防卫？”

年轻人怒不可遏，“楚堂主，祁队长，何香主，你杀了多少人！你还伤了莹莹姐！”

“那是我冲进你们古族对着你们这群无辜的人大开杀戒他们才死的吗？！”我直接吼了回去。

“你一个杀人犯有什么资格大吼大叫？！你就是个疯子！”

“说得好！我是被你们逼疯的！”我几乎用要吼破嗓子的声音，把整个肺里的空气吐干净一样怒号。

古长河这个时候发话了，一脸惺惺作态，“萧红小友何必如此失态。你们萧家的萧炎，虽然也是个桀骜的年轻人，也不像你一样。”

“我已经被逐出萧家了。消炎是什么东西？我上火了他能给我降压吗？”我回他以阴阳怪气。

“萧红小友，你如此拒绝沟通的态度，可让事情变得难办了。”

“那就管好你们家的小孩，让他学会好好说话，一点诚意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