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不够的,还得看您才是。”阿宝内心将焦二上下十八代祖宗问候了个遍,但脸上还是古灵精怪的赔笑模样。
“你赶上了好时候,知道吧?”焦二被捧的舒服了,转头一指棺材边最矮小的一个杠夫:“你,对,就是你。”
焦二点了点那人:“滚吧。”
收手回来时,焦二又顺便一把抓走阿宝手中纸钱,揣进怀里。
荒地棺材中抠出来的纸人灵已经被阿宝藏在祭祀屋里,此时,他们要抬着棺材中装着一个新的青年躯体,他嘴角不笑自弯,皮肤白皙,睫毛微卷如鸦翅欲振,四肢修长,可不正是朝拾分开的身躯本尊!
仔细看棺材内并非只有青年躯体,躯体浸泡在半棺殷红色的液体中,更衬得青年肤色瓷白近乎透明。
“身体不可离灵太久,快!别误了好时辰。”阿宝刚入队,焦二紧接着就拧眉吆喝,一行人匆匆抬棺往祭台行去,没人注意到,阿宝一开始拎在手中的灯不见了。
与此同时,祭祀屋角多了截非比寻常的蜡烛,这蜡烛丝毫不惧风,没了灯笼纸的限制,它迎风而长,不熄不灭,火焰很快就燎到旁边木门。
阿宝藏的纸灵在门后,也跟着燃起来,但火焰尚小,一时还没有人注意到。
“父母血”,洗不净,擦不掉,那该怎么解除这东西的限制?自然是一把火烧了,全都化成灰,还能限制谁?
一一
七层祭台上,朝拾纸身浸透“父母血”,滴滴答答往下掉红珠子。
“开脚光,侍神长。”随着纸灵钱垂直坠入火中,阿宝也随着抬棺队伍到祭台边。
“开手光,奉神久。”从第一句祭词开始,画风就越发不对了,“开光”本来是对死者往生的祝福,但在祭文里却成了侍奉神的一项项技能。
“开口光,敬神疆。”棺材已经到朝拾视线范围内,棺盖未盖,他和棺中身躯打了个招呼。
朝拾先是一惊,他竟然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灵.肉分离,随后,他的目光扫到队伍末尾的阿宝。
阿宝朝他打了个任务完成的手势,然后随抬棺队一起退在一旁。
一直只是念祭词的族长收声,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刀,它与先前祭祀牲畜时的刀样式相似,刀刃出鞘,闪闪寒光映照出朝拾侧脸,扬手就朝朝拾削来。
怎么办!朝拾受“父母血”限制,阴寒压迫纸人身躯,他只能小幅度移动,压根不能有什么闪躲之类的大动作!!!
如果这刀落下,朝拾一时死不了,但相应的,躯体上也会少一块肉,随之而来的还有力量的削弱与极致痛苦。
古书中有记录,历史长河中,人祭时普遍认可,人牺越痛苦,神明就越满意,人牺流的泪越多,来年甘霖越多,越风调雨顺。
刀锋近在眼前,眼看就要剜下朝拾左臂!
{花眠是个好姑娘。}千钧一发之际,朝拾忽然张口,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看到他口型,族长骤然停下动作,神情阴毒,下一瞬他刀尖上移,毫不犹豫抵在朝拾脖子上。
{还想再见到她吗?}见族长停手,朝拾加快语速威胁。
女鬼能附身花眠,一定是和她有过接触的,而女鬼生前被困在后院,死后又困在密林,根本没有与旁人接触的机会。
但在这其中,却有一人极为特殊,那便是从小和她一同长大的族长之女,也是女鬼最有可能附身的对象。
但真正落实朝拾猜想的,却是女鬼要求保护花眠。
女鬼恨透了桃源人,肯定不会无端要求保护任何一个人,要求把他们都杀光才是合理的,但对于童年唯一的玩伴,女鬼知道花眠的无辜,她把对族长的恨与对花眠的情谊分的很清,才会有要求保护花眠一说。
朝拾推测,这次他作为人牺,很可能就又是族长的李代桃僵之计,花眠被蒙在鼓里,一直被族长保护的很好,没有对桃源村的清晰认知,才养成一副天真纯洁的性子,根本不会知道族长私下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勾当,被趁着朝拾“家人”的身份支开,不会知道祭祀的事。
还真是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但族长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花眠的主观能动性。
不,他或许是考虑到了的。在“认亲”时,花眠昏迷,被人藏到远离祭台的地方,但却出了朝拾这个变故,他让花眠吸入骨灰的灵,力量恢复而提前苏醒,醒着的花眠不会无动于衷,而族长恰恰疏于对女儿的防备,村民们又都聚集在祭台处,花眠逃走就变得轻而易举。
也正是意识到花眠身边无人看护,族长才不敢对朝拾轻举妄动,他对女儿多加疼爱,事关女儿安危,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你敢动她?!”果不其然,听了朝拾两句话,族长便认定自己关于女儿被掳走的猜测,但族长怒火中尚有一丝理智在,他立马压低声音威胁:“说出来,我就让你活。”
朝拾笑了,都是千年的老狐狸,演什么聊斋。要是他真的说了,那还能有什么好?
{这回她应该已经缺氧了吧?}朝拾不族组长,继续说道。
在和花眠一起逛村子时,他曾明里暗里,多次提及桃林和外面的世界,让“外面的世界多彩且安全”这一错误认知根植花眠内心,还需能回去找她。
那么,花眠醒来后首要去的极大可能是桃林,想必她这会儿也该在溪水中一点点逆流而上,水流压迫内脏,有些缺氧是正常的,朝拾没说谎,却故意把事情藏一半露一半。
这掐头去尾的话,为的就是让族长误会,很明显,效果极好,族长眼睛都红了:“你把她封在棺材里了?!”
族长刀刃又向前一抵,划在朝拾脖子上,威势更重,但他拿刀的手却在颤抖,遥相对应的棺材里,朝拾“躯体”的脖子上出现一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