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被熏的直接醉了,抬起酒杯咕嘟咕嘟就是一碗下肚,脸颊立刻绯红。
跟着阿宝的动作,朝拾也抬起一碗,在杯角浅啜一口,他记得自己酒量浅,两三杯就能醉的不省人事。
光闻着这酒香,少说也得有百八十度。
入口甘甜,后劲浓烈,辛辣直击味蕾……
然而,并没有。
这酒居然入口无味。
朝拾又抿几口,也没有一点味道,喝白开水似的,索性也不再小口,直接一饮至底。
他放下碗,在晚触及桌面的瞬间,酒又立刻自满,不多不少,距离碗口刚好一指半。
朝拾似乎明白了什么,又是三五杯下肚,看着对面的阿宝卧倒在桌面上睡着。
他抹去唇上不存在的水渍,淡声开口:“酒喝了,人也陪了那么久,再这样一直玩下去,可就不太好了吧?”
顿了顿,他又一语双关的补上一句:“毕竟人总得回归现实。”
随着朝拾一句话落音,空气没来由震荡一下,酒盏,木凳,桌子瞬间不见。
不对,不是不见,而是褪去了他们酒屋中光鲜亮丽的外表,显露出原本的样子,三条腿的破桌,豁口的旧碗,甚至连凳子,也是漆掉的完全看不出一点颜色。
武陵人缓缓从灰暗的角落中走出来。
“现实?现实又算什么?”武陵人嘲讽开口,此时的他褪去摇签时的浮夸,面容平静冷淡。
”那你觉得梦境又算什么?“朝拾问道。
听到他的话,武陵人猛地一震,讶异地抬头看向朝拾。
”你怎么知道的!“
“从进入小屋幻境开始。“
找到监护人后,朝拾从铁床上坐起,发现是一场梦,就隐隐觉得这似乎与什么有对应,再联合遇到的桃林、武陵人、阿宝的童谣一想,他大胆推测,这面试可能是以”武陵人的幻梦“为脚本。
但他也不敢断定,直到后来的祭祀,再到试探出村里人知晓跨时代的新词(族长理解“标本”二字含义),朝拾才慢慢肯定自己的猜想。
”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年份了。“武陵人感叹道,没等朝拾回答,又自顾自往下说。
“梦里……挺好的。”他叹息着,不知从哪摸出个签桶,反反复复的摇着,显然是不想再回到现实中去。
“它帮我脱离了痛苦的现实。”
”它是帮你脱离了痛苦的现实,但是······“说到这,朝拾忽然停住,然后猛地一扬手,白色的粉末扑了武陵人一脸。
“你不都看到了吗?”
朝拾撒出的,正是一直带在身上的骨灰,但自从离开小屋后,它就再没了一点动静。
朝拾原以为是骨灰的特殊性,但现在看来,这其中另有原因。
粉末被吸入体内,紧接着,就见到武陵人眼神变得迷离,恍惚间,浓重的忧伤爬上他的眉梢。
幻境中的骨灰就是武陵人。
幻境中那个绝望的小孩,最终逃出”妈妈“的掌控,但经历一系列反抗后,小孩筋疲力尽,倒在一片桃林中,没能走出去,在弥留之际,小孩作了一个梦。
梦中,是一处快乐无忧的世外桃源,小孩不愿醒来,自认为是武陵人,慢慢的,在梦境中化为一捧骨灰,桃源因小孩产生出生命,也就是最初的桃源村民。
朝拾从一开始摇签,就已经进入到武陵人的梦中了。
“它和你的现实有什么区别呢?“趁着武陵人还迷糊,朝拾立即补刀。
“它……更美,更好。”武陵人回神,眼底多了几分沧桑。
“放屁,一点都不好!!!”
原本醉倒在桌上的阿宝,忽然站起身来,对武陵人吼道,眼眶红的吓人。
朝拾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让开挡住阿宝的身形。
这正是他所计划的局面。
哪怕是梦境中,也不是全然完美的,只是骨灰被困在小屋中,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在衍生出桃源村民后,他们聚在一起,演变出了后来的桃源村。
桃源村人因武陵人而生,便奉他为神明。
对于武陵人来说,这只是一个梦境,但对于他们来说,这却是现实。
于是他们开始供奉武陵人,祭祀武陵人,想要维持桃源村世世代代的生活。
虚实相生,梦境是虚的,但他们的存在变成了实,所以他们大肆祭祀,作用在武陵人这个“神”身上。
武陵人存在,梦就存在,那桃源村也存在,桃源村民们的“实”就真正存在,因此,没有一个人会怀疑“神”、怀疑祭祀,包括花念。
这确实取得了成效,但是,贪婪、虚伪、私心,梦境和现实越来越像。
睡梦中的小孩有所感应,不堪忍受,才有阿宝应运而生,他是武陵人,却没有武陵人的记忆,又因为他不是桃源人,所以具有反抗精神。
朝拾从察觉到桃源人对“神”近乎盲目的无条件崇拜时,就心生疑惑,为什么无人质疑“神”的存在?
后来疑惑得到解释,是因为桃源依托武陵人的梦,才对“神”(武林)无条件信服。
但新的疑惑又到来,阿宝是怎么想起要反抗祭祀的?这个猜想一经在朝拾脑子里浮现,就不断扩散加深,直到影子人能被阿宝看到,从而被桃源人看到后,朝拾的猜测呼之欲出。
因此,他借助复制人和女鬼来验证对阿宝的疑惑,隐藏在现象下的本质终于被挖出。
此时此刻,阿宝和武陵人对峙上,是朝拾最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