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想着,她的脚尖不由得向外转了转。
又过了半个时辰,山前还是风平浪静,她彻底放下心来。
依照前世的记忆,爹爹的死讯传来的时候,她隐秘听到过一个地名,若没记错,应当是叫——天音洞?
据宗长老说,那是个毒雾弥漫的深涧,若是有人不慎闯入,再难有出来的时候。
无他,盖因此毒气无色无味,常人对此一无所知,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为时已晚。
天音洞旁的灵蔓长得格外粗壮,都是吸收了千百修士的缘故。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虽然那处的气体有毒,却不足以致命。
真正难以对抗的,是中毒后进入的幻境。
磐灵涧的天壤蓄藏了无限灵气,滋生了万千珍奇物种,这以人的修为为食的灵蔓就是其中之一。
灵蔓善织梦。
毒气只是致人入局的引子,等真正进入幻境,它才真正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那一个个幸福美满的梦境让人沉迷其中,再也不想清醒。
等它享用完毕,便会吐出一副空荡荡的躯壳,再寻找下一个猎物。
依照这个时间点,薛泰陷入幻境应当已有一个多月了,若是再不醒来,前世的结局还要重演。
而她要做的,就是趁此机会将他唤醒。
天音洞与剑冢相距其实不算远,不过因为有藤蔓的遮挡,并不容易被人发现。
有丰沛灵力的加持,她的轻功使得也顺畅了许多。
薛静凇回想着宗长老的描述,她如愿找到了正确位置。
比起方才所经的其他地方,因为遮天的藤蔓掩盖,此处尤为昏暗。若是个没有修为凡人,不依靠火烛根本不能看清内里的形貌。
好在薛静凇如今也算是小有修为,虽然有点模糊,但总算能如常行动。
天音洞听起来像是一山中石洞,实则是一片湿沼地。
此地曾是一片湖泊,天长日久,河道干涸、湖水流逝,如今只剩下这一眼望不到边的泥沼。
薛静凇头戴帷幕,捏着脖颈上的星形坠,艰难地在泥泞里跋涉。
这枚星坠被爹爹滴过心头血,之前是防止她发生意外,用来确定她的方位的,如今却反被用到他自己身上。
之前在外被秘境隔绝,这枚星坠并无反应。
可如今越是靠近,星坠越是滚烫,说明就在附近。
薛静凇心头一喜,连忙压了压情绪,在四处徘徊。
可惜如是检查了许久,还是一无所获。
就在她垂头丧气时,脚尖却一痛,原来是撞上了泥里的利石。
石块被她泄恨踢起,却很快又咕噜噜沉下泥里,消失不见。
她心念微动,反应过来。
沼地本就会将人拖往深处,而爹爹又遭遇毒手将近一个多月,人大约已经在泥下,如今自然看不到了。
想通此关节,她慢慢冷静下来。
以她浅薄的修为,想要将上层的泥沼清空,显然不是易事。可如今别无他法,她只能借着灵力一下下翻开眼前的湿泥。每每有东西出现时,她总要心间一颤。
就在她灵力即将耗尽,精疲力竭时,总算在翻出的泥沼里看到熟悉的一角衣袍。
“爹爹!”她浮现出喜色,此时哪里还顾及什么脏不脏的,跌跌撞撞便拖着步履上前,亲自用衣袖抹去他脸上的污渍,竭力推了推,“醒醒啊,爹爹!”
男人下巴一截青茬,嘴角泛着抹奇异的笑意,对她的呼唤并无反应,显然还深陷幻境之中。
“爹……”
此时她的灵力已经亏空,她咬咬牙,独自拖着他的手,想要将人搁置到岸上再说。
再见这张熟悉的面庞,已经隔了几十年光景。
即便她活了几十年,在爹爹面前,她总算是有了可以依靠的对象。
她双手并用,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靠近沼泽岸。
“爹,你怎么还不醒。幻境就那么好,你忘了你还有个女儿吗?”她喘口气停下,看着泥里毫无动静的人,不禁落下泪,“你再不醒来,你女儿就要被人害死了。”
日光穿过树隙,打在薛泰的脸上,他的眼睫忽然颤了颤。
薛静凇呼吸一窒,忙将人靠着树放下:“爹爹,你能听到是吗?”
只可惜,任她如何呼唤,薛泰也依旧紧闭双眼,就连呼吸也未曾变过,好像方才那一幕只是她的幻觉。
她泄了力,挫败坐在一旁,打算一会补充好体力了再将人转移出去。
就在这时,林间却刮来一阵奇风,直愣愣冲着她而来。
薛静凇反应不及,用以遮蔽毒气的帷幕被风掀飞出去,再无踪迹。
她暗道不好,忙运气屏息,却不知何处挥来一记,直奔她脖颈而去。
视线逐渐模糊发黑,最后的意识里,只依稀看到一道红烈烈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