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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长老自然也什么都诊不出来,薛泰就这么死气沉沉躺在床上,一直未醒。
不过第三天傍晚,他自己爬了起来。
那时薛静凇正与李澜霜采药回来,一进来就看见他红着眼,张皇寻找的身影。
“爹!”
薛静凇唤了他一声,背对着的人骤然平静下来,慢慢转过身来。
他的视线先是在她的脸上难以言喻地停留了片刻,随后缓缓移到另一旁的妻子身上,眼睛猝然发红。
见此情形,薛静凇慢慢静下来,只默然着,一言未发。
不过两日,他的下巴便一片青黑,整个人沧桑了几倍。
薛泰拖着步伐一步步走来,停在妻子身前,撩去她额间的碎发,抚摸上她的脸,声音沙哑:“阿霜……”
李澜霜的眉目还是那样柔和,她微笑:“你醒了。”
“嗯。”他点点头,一手拉住她,一手拉住薛静凇,“今日是你的生辰,又是凡间上巳节,我们一家去凡间走走如何?”
“就像寻常人家那样?”
“就像寻常人家那样。”
李澜霜好似没察觉到什么异样,闻言只是一怔,很快笑着应允下来。
他们一行人到达时,月已高悬。
城中似乎在办庙会,人来人往的,一眼望去都是头。
他们收了法力,果真如凡人一般在街上闲逛起来。
先是一人买了一副面具,随后又在各样的小摊面前逗留停驻。不过短短半个时辰,薛泰的怀里已然抱了一堆东西。
李澜霜将薛静凇一手托至肩上,手指远处的皮影摊:“怎么样,看得清吗?”
“嗯嗯!”
沿途的欢声笑语,也有他们的一份。
烟火忽然蹦起,周遭的人都抬了头向上看去。李澜霜也许久未见这样的场景,也仰头望去,一时入了神。
忽然,脸颊边扑洒来一股热意,有人在她耳旁羞涩呢喃:“娘亲,生辰欢喜……我爱你。”
她笑意微收,转头看过去,只见薛静凇已赧然偏头,掩饰般地看向空中的星火。
过了许久,就在薛静凇以为她并未听到时,李澜霜突然摸了摸她的头:“……娘亲也爱你,和你爹。”
亥时,伴随着两道锣声,更夫提着铜锣,沿路从街的那头走来:“亥时哟——”
此时大半游人已经散去,一些摊贩也收了摊位回家,街上很快便空阔下来。
薛泰从身后走近,与妻子衣袂相连。
“回去吧。”他低声道。
“等等,”她却顿住,目光移向尽头的神庙,“如此盛会,神佛降福,去讨个喜吧。”
说罢,不由他拒绝,当即提步往那里走去。
时辰已晚,许多游人已经归家,如今庙里只有一格小道童打着瞌睡守庙。
听到声音,他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对上了李澜霜一行人。
“劳烦,还能请平安符么?”
小道童点了点头,像模像样拿着符在神像前操作一番,最后才交予她。
“多谢。”李澜霜浅笑,旋即将两道符纸,一人一张塞到了薛静凇和薛泰怀里,亲自安置妥帖,“留下此符,无病无灾,平安到老。”
“阿霜……”薛泰神情怔怔,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她打断。
“快到子时了,回家吧。”
薛静凇的目光无声的在他们二人身上打转。
子时一过,他们就该走了。
娘亲……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此话一出,薛泰果然没在开口,只是在回程时将她的手攥得更紧了些。
薛静凇和薛泰心中藏了事,都不太提得起兴致。
李澜霜倒是兴致勃勃,将今夜的成果一股脑倒在了床上,挑选了最喜欢的一个,摆在床边的柜子上。
在那上面,还有一排大大小小的物件。
薛静凇看过去,小至一张字条、一颗被咬了半边的饴糖,大只一座看不出人面的陶俑,都被主人精心以灵力呵护着,不至于因年岁久远而毁损。
“那是凇儿两岁时送我的,上面还留有你的口水。”李澜霜目露回忆,如今想起来还是乐得发笑,“还有你第一次给娘亲写的信,第一次捏的陶人……娘亲都留着。”
“那边是你爹为我做的。”她看向上面一排的物件,上面有首饰,亦有法器。
定定地看了一会,她重新将目光转了回来,看着他们笑道:“不管将来如何,我对你们的心永远不变。”
“娘……”
“阿霜……”
机关鸟报时的声音嘎嘎响起,子时已知。
幻境开始坍塌,房间从外向内,开始一片片碎裂,薛静凇和薛泰的身影也逐渐透明起来。
可李澜霜仿佛对此视若无睹。
她并未在意周围的异样,反而上前一步,在丈夫颊边落下深深一吻。
随后调转脚步,吻上了女儿的眉心。
“没能陪你长大,娘很抱歉。”
她像是看着年幼的女儿,又像是透过这副躯体,看那个独自长大的少女。
没能给她回应的时间,环境已然破碎。
薛静凇的手虚虚穿过女人的身体,未留下一点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