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入睡的时候,已是三更天。本以为又要错过时辰,谁知翌日尚未拂晓,她已意识清醒地睁开了眼,侧耳听小莲在床边簪发整理着装。
这几日她总是早早便出门,晚上亦是夜半才回来,两人总是碰不到面。
薛静凇转过头去,状似无意问道:“小莲,你最近在忙什么?”
小莲挽发的动作一滞,旋即侧过身来,眨眼神神秘秘一笑:“秘密。”
心好像有一块被重物拖拽着,沉坠了下去。
薛静凇闻言,默默收回视线,整个人裹着被子面向墙边:“这样啊。”
“哎呀,也不是故意想瞒着师姐的。”见她状似失落,小莲挠挠头,反而自己不好意思地一股脑全吐露出来,“其实是因为,再过几个月便是选拔内门弟子的日子。我这不是想着,自己多努力修炼修炼,到时候兴许能入选呢。”
她忸怩地坐在床边,摇着薛静凇的肩:“我本想自己考上,给师姐一个惊喜的。”
她本就不是能藏得住事的性子,早出晚归一来是想抓紧抱佛脚增进修为,另一方面也是害怕自己大嘴巴什么都说出口,到时便没有惊喜了。
谁知这么多日都熬过去了,偏偏薛静凇一问,她便怎么也忍不住,将那些个打算全都交代得个一干二净。
小莲难为情地绞绞手:“除了师姐,只有姬微知道这件事。师姐,你说这次我能不能通过呀?”
不知何时,薛静凇已不知不觉坐起身来,一脸复杂地看向床边羞涩低头的单纯少女,简直想扇自己几巴掌。
谁都可以怀疑,但她怎么能质疑小莲的用心呢?上辈子,她可是为了自己才无辜死去的。
一想到这,她便觉得方才没来由的那一点疑心简直不可理喻。
“师姐?”久久未听见回答,小莲忐忑地抬起头,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师姐也觉得我过不了吗?”
她眼睫轻颤,微微垂下眼,掩盖住其中的失落:“我还以为,至少师姐会……”
“怎么会,”话音未落,她便被薛静凇一个熊抱住,“师姐相信你,这次肯定可以。”
在她看不见的角落,薛静凇默默抹去眼角的水痕。
她不过一句肯定,小莲却高兴得和什么似的,好像真的通过选拔进入了内门一样,再也不见方才的神色,坐直身来,目光坚定:“有师姐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说着,她将两人拉开些距离,活似打了鸡血一样:“师姐,我这就去修炼,你就等着在学宫看到我吧!”
没等薛静凇回话,她已三两下穿戴完毕,背着佩剑,一蹦一跳地下了青云峰的石阶。行至一半,想起什么似的,还回过头同上面的她招招手,很快又继续蹦跳下台阶,简直活力十足。
直到她又转过一个山头,彻底看不见了,薛静凇才收回视线,回到房里。
昨日庞有仪说宗长老需要自己修养,可却没说要修养到什么时候。
想了想,她还是将桌上的龙骨鞭系在腰间,打算先去长老院看看,宗长老究竟是什么个情况。
若仍旧闭门谢客,她还是去找俞怀瑾看看识海里那劳什子锁有没有什么解开的办法。
不过出乎她意料,就在她抵达宗长老的住所时,一眼看到的便是老头坐在竹藤椅下,悠哉游哉品茶的画面,怎么也不像庞有仪所说的“内力亏空”该有的样子。
“师父。”薛静凇打了声招呼,随后便提步跨了进去。
循着声音,宗长老不紧不慢瞥了眼过来,总算舍得放下他的宝贝茶盏。
只不过话一出口,就没几分客气:“日上三杆了你才来,你那几个师兄师姐要是敢这样,早被我打断腿了!”
说罢,气咻咻地瞪了她一眼。
他口中的师兄师姐,薛静凇也略有耳闻。
这几人都是他的亲传弟子,几十年前便已出师,如今也游历在荒洲各地,各个单拎出来都声名显赫。
“他们个个都是天之骄子,弟子怎敢与他们作比。”薛静凇没有被吓到,反而笑嘻嘻上前,绕到他背后卖力锤肩,“师父,你恢复得如何了?昨日你闭门不出,弟子担心得要紧呢。”
宗长老早就对她的谄媚撒娇免疫,闻言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去去,少油嘴滑舌,既已拜入我门下,就别想着还能像从前一样说句漂亮话便能过去。”
他哎哟一声,扶着腰从藤椅上站起:“今儿你要学的也不多,把那几张符在日落前抄完便罢。”
说着,他指了指不远处整齐垒在桌上,半人高的两沓黄符。
“这么多?”薛静凇险些惊掉下巴,几乎能预想到今日手指颤抖的场景。
“多吗?”闻言,宗长老很是认真地看了两眼,“也没多少吧,从前你找我要符的时候,拿的可不止这点。再说,这不过一两个时辰的事,很难吗?”
想到两个月前,她还每周例行来这里薅上一大沓符的事,薛静凇心虚地四处乱瞟。
“好了,不过抄符而已,抄多了就认得了,又不是什么难事。”宗长老语重心长拍了拍她的肩,背着手进入房内,“你师父我要躺一阵,没抄完前不许进来。”
“知道了——”她坐在桌前,看着眼前的符纸,一脸绝望。
符修所画的符功效之所以强,乃是因为每一笔皆是自己的灵力所画,若非修为甚高、灵力丰沛者,很可能在画符的途中就因为灵力不足而倒下,功力大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