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陆续续有人自弟子峰赶来，辰时正刻，她们走到西二楼，授业的长老正在此处翻看名册，有弟子进来便叫他们勾去自己的名字。

柯莳二人来得早，宽敞明净的教习室内随处是空位可选。她们选了正中第三排的位置坐下，不多久，罗珞珞与叶枝也来了此处，再就是丁一和甘霖。六个人坐到一团，上课之前嬉闹玩笑自是不提。

“王草儿，袁圆还有杨青呢？”玩闹之后，柯莳好奇道。

“草儿和圆圆啊，”罗珞珞回答道：“她俩之前识字考的时候，据说成绩不过关，现在在乙班补习识字课。”

“杨青也是。”丁一从前排转过身来接到：“他说他家里是猎户，从小认不得几个字。”

柯莳点了点头，还要聊什么，此时课堂里已经是闹哄哄一片，那授业长老清点完名单，便站了起来道：“肃静！”

他这含了灵气震动的一声，叫众人脑中嗡嗡作响。不过聂焕早早将耳朵用灵气闭塞住，躲过了此劫。这位干瘦的长老又道：“今日第一堂课，乃是《元道经》，讲修炼入门的道理以及法门的。”

他提起一杆毛笔，在空中写下一个“白”字，墨迹悬在空中久久不散，新弟子们未曾见识过这种手段，一下子变得专注起来。他见状微微颔首道：“我姓白，叫做白溪，是青灵峰的长老。你们可以叫我白长老。《元道经》与《易髓决》都由我来教授。”

他毛笔一收，“白”字又落回笔尖，凝成一滴墨。也不见这白长老如何动作，讲桌之后堆着的书籍便飞至众人桌上。这书看起来十分简朴，蓝色的封面写着《元道经上》，书脊用棉线缝起来，与凡间的书也无二致。并不如传奇话本中说的那般，霎时间金光大盛，有龙凤绕其飞舞盘旋。

众人按捺下失望，又翻开书页，果然也无什么霞光普照的迹象，只是普通的蝇头小字，乍一看内容也平平无奇。有些人便心不在焉起来。

“鸿蒙之时，宇宙混沌。不知何年，有道自生，混沌尽散，寰宇清虚。清虚之中，忽生天地，天地既成，则万物自衍也......”这白长老虽然修为不错，但于讲课上，实在是少些天赋。他平着调子照着书念，很快便有清晨贪觉的少年开始撑着脸打起瞌睡。

偏偏元婴修士知觉敏锐，谁打瞌睡，下一秒就会被他点起来诵读或者释义：“‘故道生万物，为天地之母，万物逐灭，复归于道.’赵元一，你来念前一句。”

赵元一虽然睁着眼睛，但也已经神游太虚，和睡着没有分别了。他被猛地点到名，别说前一句，连白长老刚才说了什么都没听见。

他无措地四处张望，坐在他前面的骆俊把书微微抬起来，试图指给他看。结果赵元一还没看到，这书就“啪”地一声被白长老合上。

“骆俊你要替他念吗？”白长老这样问道，骆俊便如同鹌鹑一般缩回去。

见赵元一答不上来，他也不再多说，只继续念着课本的内容：“天地既分，阴阳复晓，北辰归位，以分五洲。凶兽祥瑞，先天得道，横行诸洲，以人为食。后有巫道起于南洲，草创诸法，以存世人。又九十九年，先天道胎生于东洲，名曰道一。道一真君生而知之，开宗立派，授周天之法于先民，又分十境，以成道基。道法自此传之，而人族大兴......”

“又三万六千载，道一宗一分为七，而其宗典籍，佚散于八荒。”白长老翻了一页道：“我宗祖师青阳子，自幼聪敏，灵气天成。因缘际会，得道一真传。游历名山大川，访遍洞天福地，以择宗门之基。后于东洲南地，见一大泽，泽中有飞龙升腾，遂于此处开宗立派，创升龙剑宗。”

这便是在申明宗门的正统性了，中州与东洲的道门向来是喜欢标榜自己的正统地位的。而说到正统，便免不了追溯到道一时代。天底下大大小小的宗门，有八成/都自诩道一传人，又或者是得了道一宗的秘籍从而开宗立派。

而平分东洲的十六宗里面，有九宗都宣称祖师是于秘境或者福地得到了道一真君的秘传。至于剩下的七宗，人家本就是道一宗分裂出来的，自然不必时时挂在嘴边强调，先天就好似高别的门派一等了。

聂焕坐在台下，不由得想起云楼祖师爷——云楼书生为云楼的初阶法门《求知经》注的序：我乃一凡人尔，三十有七，才得道缘。自入道起，两千七百八十三岁，遍访诸洲，求学于同道。见四洲道门汲汲营营，不求正道，但求正统。言必称道一，行必尊古法，何其迂也？余不以为然，乃与友人二三，自立云楼，行走西荒。不求正统之名，但研正道之理。今立言立书，以传门下子弟，求知求道，无求虚名。

整整一上午的时间，白长老都在讲宗门历史，早晨的课结束之时，他才讲到第二十三代掌门的生平。待他看了时辰，宣布下课之后，桌上趴了一片。便是柯莳听得认真，也不由得感到无趣，一想到下午的《易髓决》还是这位白长老上课，忍不住有些低落。连罗珞珞她们约她去弟子峰吃午饭，都没有什么精神。

未时正刻，午饭之后，白长老又出现在课堂上。好些弟子们午睡得迷迷瞪瞪的，被同伴推醒之后，看见白长老那张脸，便就不自禁地又趴回课桌上。

好在下午的功课白长老没有再翻着书照念，他大概讲了一下灵力运转的道理和方法之后，就从袖子里掏出一具和他差不多高的木人来。这木头人雕得宛若真人一般，一边是人类的外貌，另一边则是人类的筋脉骨骼，看起来有些骇人。

白长老又找出一根教鞭，指着木人道：“我知道你们大部分人现在都能够运转灵力，完成周天了。但是就现下而言，你们都只是凭直觉在运行周天，并不知道灵气回流的确切路线。”

他将教鞭指到木人鼻子上的一处道：“这里是迎香穴，也是周天运转初始穴道。我们将灵气自口鼻吸入，过迎香穴，然后运转至神庭穴。”

白长老又指了指木人额前的一处穴位，然后继续道：“虽然世间炼气法门多种多样，但是初阶法门的运转回路大部分都会过这几处穴位。”

“自迎香至神庭。神庭向下过天突穴与璇玑穴。”他指向木人的喉咙下方两点。

“璇玑斜下方的神藏穴，在胸口上方一些。”他点了点神藏的位置，然后道：“接着便是折返回臂膀之前的中府，然后将灵气运转至掌心的劳宫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