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末尾,聂焕与柯莳二人便自然转醒。自从入住云归崖,这山中清寒,并没有太多玩乐之所,两人养成了每日修炼之后,在亥时之前入睡,卯时之前转醒的作息。今日也是如此,天还未亮,寒气正盛,院中的池水升出蒙蒙水雾。两人在小厨房相遇,柯莳已经烧好了一壶热水。她二人各自洗漱之后,起了一锅青菜粥,熬煮两刻钟,聂焕往浓稠的粥中撒了小搓盐,这便是一顿早饭。
“罗珞珞呢?”聂焕喝了一小口粥,然后问道。
柯莳摇了摇头:“我先前叫过她一次,她不肯起,我就自己起了。”
聂焕点头,继续喝粥。
草草用过饭,柯莳与聂焕又各自回到房间开始修炼。等到这两个起得早的修炼都快结束了,罗珞珞才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辰时已然过半。她见柯莳坐在蒲团上手捏子午印,正在运转周天,羞愧地也翻出蒲团,脸也不洗就开始修炼起来。
罗珞珞打坐修炼没多久,柯莳便走完七个周天,悠悠转醒了。她见好友在一旁炼气,也不敢打扰,只拿了两本法门书籍,又捏着锻体/液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去。
聂焕早已泡完澡,将额前的碎发向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她将长发用灵力烘了个半干,微润的黑发服服帖帖地披在脑后,看起来比平日里精神不少。柯莳见她正坐在凉亭里,手上握着一卷书,专注看着。她只将自己的书放置在亭内的石桌之上,那张棋盘边。
聂焕抬头看见她,微微一颔首,又将视线落回书上。柯莳也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带着沐浴的帕子又往前面的竹林温泉去了。柯莳吸收完锻体/液,也只排出一点不足道的杂质。温泉水仍然十分清澈,她又泡了一阵,才从池中起来。而后她打开排水的关口,将这一池水放尽,又拉下隐蔽的竹筒,重新蓄满一池后再回到凉亭温书。
聂焕的头发已干,碎发又散回额前,她找了根黑色的缎带束了把中马尾,又变回平日的打扮。她此时将那墨玉棋盘挪到了地上,正挽着袖子,悬着手肘在画符。拜上一世在云楼的经历所赐,阵法符咒之类的常见道术聂焕虽不算精通,但是应付一下入门功课却是绰绰有余的。
毕竟云楼号称道法万千,除非是尤为冷门的法门,他们大多都会研修一二。常见道术中,只有炼器与御兽是不会仔细教授弟子的,云楼毕竟是一座浮空楼阁,无论如何也腾不出这么多的地方来做炼器与御兽法决的传授之所。
柯莳见她笔走龙蛇,顷刻间便画出一道流畅的火符,这火符不说与符书上的一模一样,却也占了八分相似。柯莳见状讶然道:“你画符居然也这么厉害么?”
她却见聂焕微微摇头,只道:“江长老与楚长老都说过,画符在意不在形,你见这符看起来漂亮,却未必有多大威力。”
聂焕说罢,竖起剑指将这张火符夹住,一口灵气呼出,而后低喝一声:“去!”她将这黄符飞刀似地甩出,这张火符上的朱砂沿着符文燃起明光,忽地烧出一个人头大小的火球,只持续了三息,就在落地之前湮灭,黄纸化为飞灰,袅袅而去。
她眼神黯了黯,只对柯莳道:“看,不过如此。”
“试试?”聂焕把符笔递给柯莳,柯莳接过,将自己的符书打开,照着书上那一道火符开始画起来。火,明亮的、温暖的、燃烧的、还有毁灭的火,她看着那道似要燃烧起来的火符不禁如此想到。符头起笔,引接天地灵气;符胆居中,镇住此符的形与意;符脚收尾,束住符中道纹。江长老教的时候再简单不过,聂焕画符如同飞鸟惊蛇,而到了柯莳上手,才晓得这短短几笔难之又难。
她将全部身心投注到黄纸之上,缓慢均匀地传递灵力,画出一个能引动五行之气的符头。而后是符胆,火应当是暴烈的。柯莳分神瞄了一眼符书,那书上的火符飘逸流畅,但是却少有侵掠之意。她手下的符笔不由得加重三分,符文加粗,下笔变得更加狂躁,灵力的输入加强,直到灌注满整个符文几乎溢出。再之后是束缚住这道符的符脚,柯莳的符胆粗狂,符脚自然也不似符术书中那般秀气。她重重落下最后一笔,画出一道牢固的枷锁。
聂焕旁观了全程,她觉得柯莳似乎是在符咒上面有几分天赋,至于这道火符的威力却不好说。五行符的威力向来是受灵根影响的,她看柯莳的五行草上,也没有半分火灵根的迹象,估摸着这道火符或许同自己那道差不多,强也强不了多少。
只见柯莳往那符上吹了口灵气,道了一声“去”。这符没飞出两丈,便在半空中轰然炸裂,声势宛如晴天霹雳,在院外惊起一片山雀。柯莳与聂焕都没料到这种结果,当场被震得耳鸣,呆在原地。聂焕隐隐记得这火符炸裂之前似有紫光闪过,是了,柯莳应当有雷灵根。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双掌捂住耳朵运转灵气,来缓解嗡嗡的耳鸣。柯莳更是被这一记爆裂的火符声炸得头疼。
“快往神庭运转灵力!”聂焕一边试图减轻耳鸣,一边提醒道。
“什么?!!”柯莳站在原地大声问。
“运转灵力!!”
“啊?!!!”
聂焕无奈,边揉耳朵边朝柯莳走过去,然后伸出手掌覆在柯莳头上,慢慢地送灵力过去。柯莳这才明悟,也有模有样地捂住耳朵,运起周天来。
好一会儿,这二人才缓过来。不待聂焕与她讨论这符的问题,柯莳先问道:“聂焕你是不是长高了?”
“嗯?”
“你方才摸我脑袋的时候比以前更方便了。”柯莳想了想,又添到:“好像手也长长了些,比以前站得远了点。”
“是么?”聂焕闻言看了看自己的手,好像确实比去年在周国时要大了一小圈。她甚至有点觉得新奇,长大这件事情,好似已经过去几百年了。
“唉,我是不是没长高啊?”柯莳愁眉苦脸道:“要是一直只有这么高该怎么办?说来我爹娘也不很高,我要是还没有我娘高......”
她兀自烦恼着,聂焕闻言仔细打量了她两眼,似乎比初见时稍微长开了点儿,脸上的婴儿肥稍微消减了些,隐约有少女的模样了。
“你还是长高了些。”聂焕道。
“真的吗?”柯莳闻言眼前一亮:“我长高了多少?”
聂焕不确定地先是比了块豆腐的厚度,而后又慢慢压缩,在柯莳脑袋边上比划了一下,最后比出一个指节长度道:“这么多。”
柯莳一下子就鼓起脸来,然后叫道:“你骗我!我不信!肯定不止这么点儿!”
不等聂焕反驳她自欺欺人,宅子的大门就被人扣响了。她们俩一同朝大门走去,开门一看,正是叶枝,还带着袁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