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道:“这些人虽然离开宗门,却也须遵守宗门定下的法则,最最基本一条便是不得滥杀。作为守规矩的交换,东洲境内,倘若这些人被仇家追杀,是可以托庇于其原本宗门的名声下,暂时避难的。并且可以请求其所在地的宗门进行调节或者裁决。”
“因着这十六座高山一般的巨头,东洲修界相当平和,称得上是井然有序。”卫行话头一转:“不过出了东洲便作不得数了,中州之内,大大小小的各类宗门数以万计,门派本身便互有纠纷仇杀。他们惯爱搞合纵连横那一套,今日与这家结盟,明日又依附于那家。便是如同悟道山这种势力覆盖三分之一个中州的庞然大物,也推不出一套人人遵循的律例来。”
“而中州散修比东洲散修富有许多,大部分靠的就是杀人夺宝那一套。”卫行道:“倘若你们日后遇到中州来的散修,万万要多留个心眼。这些不知死的东西什么人都敢下手,前些年一伙中州流窜过来的亡命之徒,把手伸到天一宗的内门弟子身上,逃亡的路上又沾了好些人命。最后在净天泉被医修们逮住,押回天一宗,被活剐了三千六百刀,在天一宗境内各处传阅呢。”
柯莳听得心头毛毛的,不过转念一想,反正又剐不到自己身上,惩恶扬善本是维持秩序的至理,又不由得点点头,然后问道:“那么南洲的散修又如何呢?”
“南洲是没有散修的。”卫行答道:“南洲的道法与别处不同,他们虽然也修习一定的道一道法,但大多数都还是用的先民巫道那一套。他们的修行体系与我们不同,而且向来是亲缘血脉秘传的法术。便是有如同天兽谷这种收外徒的门派,却也要在传承秘术之前,先对弟子们下咒种蛊,确保这些人不会泄露术法,背叛宗门。所以南洲是没有散修的,一旦入门,便一辈子是门派或者世家的人。”
“那资质不好的也可留在门内吗?”柯莳又问。
卫行森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南洲筛选弟子的法子可残酷多了,被淘汰的人不是做了灵兽的饲料,就是做了咒术的生祭,又或者那种用人血骨骸绘成的大阵总是缺材料的。”
柯莳不寒而栗。
“所以不论修界怎么嘲讽东洲道门的陈腐古板,但那些知道修真/界情势的人,也很愿意千里万里地赶来,求道于东洲。”卫行讲到此处略微有些自豪。
闲话说完,聂焕便搭了一趟由宗门前往寻仙镇的飞舟,这飞舟每日一趟来回,单程便要五块灵石。这舟上坐着的除了要出门做任务或者游历的剑宗弟子,最多的便是出门卖货的炼气与筑基的同门。
卫行最近没空下山开他的剑铺子,他打算用每日两块灵石的价格租给聂焕。当时聂焕还没来得及讲话,柯莳便驳回道:“你这师兄让人替你看铺子竟然还要收钱?这算什么师兄?”
卫行气道:“且不论我那铺子本身便是一间旺铺,一月租金便要一百五十下品灵石,收她两块一日也是良心价!”
“那师兄你这良心也未免忒黑了些,你这铺子在巷尾也就罢了,我们又不是没去过,连着两三天也见不着个鬼影子。你让聂焕每日二块灵石租着,到头来东西没卖出去,还要倒贴一半身家进去。”柯莳据理力争道。
“你懂什么?我那剑铺子在附近散修之间名声好着呢!成交的都是大生意,都是老主顾了,你们来的时候运气不佳也怪得着我么?”卫行又气又急。
柯莳只淡然道:“横竖我们也不晓得师兄这旺铺究竟怎么样,去背后的草市摆摊子三天也只要一灵石,人还多些,师兄你那铺子便是免费借给我们,我们也还得考虑一下。”
“哼!不识好歹!”卫行拂袖将走,却被聂焕留住。
“卫师兄留步,要不我们折中一下,我替你看铺子卖货,也不收你佣金,你暂且将铺子借我住一住如何?你放心,若是你的剑卖出去了,我自然原原本本将钱给你带回来,绝不昧一块灵石。”聂焕提议道。
他闻言颇有些意动,倒也是个办法,这铺子开着能卖出去些法剑,补贴租金,自然好过凭白租着日日亏空。卫行心下觉得此事可行,又不好拉下来服了柯莳的软,只梗着脖子作势要走。聂焕见他往前走了两步,对柯莳使了个眼色,柯莳当即清了清嗓子道:“卫师兄对不住,我方才讲话不过脑子多有冒犯,倘若您觉得聂焕的提议不错,愿意把这铺子借她暂住两日,我们定然尽心尽力替您销货。”
卫行闻言果真负着手踱步回转来,他哼了一声之后,才慢悠悠地掏出一块令牌递给聂焕,然后道:“我那铺子真是间旺铺,你好生招揽着生意,别卖不出去法器给我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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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焕此刻便坐在这铺子里绘着阵图,她面前的一座小展柜上摆着自己炼的一些法器,桌子上又放着柯莳走之前托她售卖的一些灵丹灵药。这铺子果真如同卫行所说,是一间旺铺,开业不过半日,已经来过三位散修。她替卫行卖出两把剑,又搭了几瓶柯莳炼出的锻体/液与回气丹,自己的法器倒还没有动静。她将这聚灵阵图绘到一半,门外又来一位散修客,她暗自叹了口气,将这作废的阵图卷起,又开始招呼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