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徒之日转眼便到，不过云归崖倒也没有变得喧闹不已，便是热闹二字都不大能够得着。因着云归崖本就是李神都私产，向来不是门中显赫的支脉，再加上李神都辈分太高，小辈们能够过来观礼的，除了赵芝的几个徒弟，便就只有聂焕本人了，而剩余的人不过是掌门李寻源，以及小云峰之外五位重要支脉的峰主而已。一行十来人，老的老，小的嘛，自然不敢乱说话，这收徒的典礼简直要称得上是肃穆了，只有李神都本人全程微笑，显得颇为愉悦。

众人坐在李神都那四合院子的正堂里，李寻源坐在上首干巴巴地念祝词，李神都坐在他旁边的主位上，手边的小几上搁着一壶茶。待到李寻源念了聂焕的名字，她从下方的席位上起身，对着李神都拜了一拜，便上前沏茶，双手奉上。

李寻源本想提醒这于礼不合，修仙界中拜师向来是要行三拜九叩地大礼的，可他话到嘴边还没来得及教训，李神都倒是笑嘻嘻地早不早就把那茶接过，放在唇边抿了一口，然后夸道：“乖徒儿。”

聂焕看她一眼，而后低眉顺眼道：“师父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再替为师沏一杯茶。”说罢，李神都也不怕烫，将那灵茶一饮而尽，而后把茶碗递到聂焕手中，聂焕果真又为她续了一杯。

李寻源看着这不着调子的师徒二人，一阵阵地只觉得脑仁疼，这小弟子先看起来像是个乖顺的，怎么现在瞧着好似和自己那好师妹臭味相投？罢罢罢......人家师徒爱怎么来怎么来，自己这个师兄又何必去多嘴找气受？

“礼毕。”李寻源面无表情地结束了收徒仪式，便见着李神都站起来，引着聂焕到自己面前来，而后介绍道：“聂焕，这是你掌门师伯，李寻源，快来见礼。”

聂焕便恭敬一礼。

李寻源见她师徒二人一唱一和，哪里不晓得李神都的意思，他哼过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个银丝锦盒，递给聂焕：“来，聂师侄，这是师伯的贺礼。”

“谢过师伯。”聂焕倒没和他上演什么三辞三让的戏码，原因无他，李神都早就叮嘱过了，从前只有她给出去的份，没想到还有能收回来的一天，让聂焕务必把东西收着，到时候她俩关起门来五五分。

李寻源这头东西刚脱手，没料到那没脸没皮的师妹便道：“快，难得师伯一片心意，徒儿打开看看师伯送了什么宝贝给你。”

李寻源闻言呛了口气，若非现在勉强算是个典礼，他当场便要捋起袖子收拾李神都一番了。而李神都新收的这位好徒儿便当真开了那盒子，李神都探过头去看了一眼，笑道：“万年玉木，师兄好手笔啊，这么一段下来，炼一柄本命剑足以。”

李掌门气急了，反而平和下来，只反唇相讥道：“我怕出手寒碜了，倒叫师妹你当众骂我小气，叫为兄颜面扫地。”

“师兄如何把我讲得如此刻薄？”李神都摆摆手，作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模样道：“掌门师兄便是随手捡一块石头送给我这不成器的弟子，那也是她的福气，所谓礼轻情意重嘛。更何况师兄你从来都不是那等小气的长辈不是？”

她嘴上夸着李寻源，眼睛却在堂内其他峰主面前扫过一圈。众人不尴不尬地坐着，倒是有两三位悄悄地将袖中备好的礼物，换了份别的。

好在李神都在李寻源面前混是混了点儿，倒也不是对着所有人都这般不知礼数。她和其余几位峰主关系一般，便只拉着聂焕介绍道：“这位是听竹峰的吴敌峰主，快来见过吴师伯。”

聂焕见礼之后，吴敌自然也就从袖里乾坤拿出一方盒子，不晓得里面装的是什么。李神都也没让聂焕做出什么当众打开之类的无礼举动，吴敌见她肯给面子，心下松了口气，嘴上也是客套一二：“先前李师妹中州之行，带回来听竹门的消息，倒是替我们听竹峰省了不少力气，愚兄还未曾谢过师妹，改日请师妹前往听竹峰一叙，皆时再好生谢过。今日师妹做东，我便不喧宾夺主了。”

“吴师兄哪里的话，举手之劳何必酬谢。”李神都也同他推了一番太极，便又带着聂焕挨个介绍过去。

“这是云水岸的魏宁师伯。”

“弟子聂焕见过魏师伯。”

“师侄不必多礼，来......”

“这是青灵峰的白雾师叔。”

......

几位长辈见过，李神都带着聂焕走到赵芝面前，她不开口，赵芝便自己站起来，拿出个锦囊递给聂焕：“聂师妹。”赵芝心情颇有些复杂，不过他一向是一副木讷神色，倒也没叫人看出个究竟。

“多谢赵师兄。”聂焕坦然自若地收过赵芝的礼，转眼看向侍立在赵芝身后的柯莳。

要论这大堂之中谁的心情最复杂，赵芝还只能排个第二，第一自然是柯莳了。柯莳见聂焕看着自己，也下意识地回望过去，心里知道要对聂焕行礼才对，嘴上却怎么都喊不出来。

李神都见她二人这般干站着，开口道：“怎么？你还要问师侄要见面礼不成？”

“应当是我给她见面礼才对。”聂焕道，她虽然从前一直自认为算是柯莳的长辈，不过这样有了正儿八经的长辈名头之后，倒是觉得很有些奇怪的感受。毕竟单论这副身体的年岁，她们算是同龄，而柯莳向来也是拿自己做朋友看待的。自己这样一朝成了柯莳的师叔，要见她对自己行弟子礼，多少还有些不适应。

柯莳脸上有点红，尴尬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却见聂焕笑道：“算了罢，不逗你了。倘若我给你见面礼，你不是还得叫我一声师叔？”

赵芝闻言，微微皱眉道：“理应如此。”

“她们小孩子之间的事情，你就别管了。”李神都对赵芝摇摇头，结束了这个话题，柯莳也松了口气。

该认的人认过，该送的礼都送过，其余诸峰的峰主们便纷纷辞去，只有李寻源还有赵芝一行人还留在云归崖。李神都带着聂焕在门口送完客，转头便问：“师兄怎么还不去忙？”

“李神都！”李寻源听她赶人，气得拂尘一甩，便要动手。转眼又瞧见赵芝等人，还有聂焕皆在此处，到底做不出当着一干小辈的面，让李神都丢人的事，最后只从鼻子里冷哼出一口气：“师父从前难道是这样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