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洲大比的第三日午时,柯莳才抵达第五层,第四层的树妖十分难缠,柯莳并不想在前面几层负伤,只得花些时间飞到半空将这树妖的藤蔓层层磨尽,直至剖开树心取出妖晶。这过程比她预想的更费时间,待她收拾完残局,已经到了半夜。这守擂时间是按照她打败树妖取出妖晶开始计的时,柯莳在台上修炼了足了六个时辰,灵力回复得七七八八,才踏足第五层。
“好重的血腥气。”第五层的天气阴沉沉的,仿若暴雨前的沉闷。柯莳一踏上此地,便闻到风中传来令人作呕的气味,神识并未探查到强大的对手,视线才后知后觉地看见赛台正中的东西——一柄随风飘荡的芦苇杆,上面布满了蛛网一般的血色文字,沿着六尺高的芦苇杆往下看去,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男人平躺在地上不知死活,芦苇杆的末端插入他的腹部,不知没入多深。而这男人身下源源不断地流淌着腥臭的血,覆盖了大半个台面,难以想象一个人体内竟有如此多的血液。而那血液淌过台上七零八落的肢体与残躯,就更令人毛骨悚然了,简直是某种猛兽狩猎之后留下的肮脏残局,仿若示威。
柯莳脚踩飞剑浮在半空中向下看去,才发现不协之处,这男人四肢俱全,场中残肢并非他的,但也并非来自他的对手,细看之下,她才从血色之中辨认出那些散乱的东西是一具傀儡,而这赤膊纹身的男子当是个傀儡师。柯莳回忆起来,南洲人里似乎是有个像傀儡师一样的人物,只是身形颇为高大,不曾想其本体要瘦小许多。
这诡异的场面到底是如何形成的,柯莳无从推测,只晓得有个强大的对手已经赶往了第六层,她在前一层耽搁了许久,现在也稍微有些紧迫感,谁也不知道见贤塔到底有多少层,而前面数关的妖兽对于柯莳这样的修士来说实则算不上威胁,若后面没有变故,也是妖兽之类的玩意儿,说不得就有不少人掐着时间登顶了。
“虽然有些胜之不武,还是请这位南洲的道友下台罢。”柯莳抱拳一礼,乌乌凌空划出一声雷鸣,那芦苇杆应声即断。
异变突生,原本四散在场中浸入地下的血液忽地急速回流,那昏死的南洲修士此刻竟怒吼一声,抬手将半截苇杆从腹中拔出朝柯莳飞掷而来,几乎是同一时间,他抬手将右眼挖出塞进腹部的伤口处,瞬间气息暴涨。
“轰————————”
“对不住了,我赶时间。”满场的雷光收敛,台面被五雷剑阵清扫一空,柯莳撩起下摆,盘腿坐在台上,再次回复灵力,等待守擂时间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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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莳以一击五雷剑阵彻底淘汰了那个南洲修士,堪称轻松写意,而看台之上,却已经有人咒天骂地地恼怒起来。此次大比,南洲有飞蛇谷、蛮神山以及猫儿寨三支队伍参与,化神期修士朱神是蛮神山的领头人,方才被击飞出局的傀儡师正是蛮神山的修士。南洲修士历来与东洲修士不合,自孟水云率道一宗踏平南洲,驱逐妖兽并将南洲巫道视为人族叛徒时,双方的梁子便结下了。两洲的矛盾之深比之东洲对云楼也不遑多让。东洲人嫌弃南洲乃是野蛮之地,斥南洲诸道为邪门歪道,手段血腥残忍,不遵道一教化。而南洲修士觉得东洲的王八蛋们都是些虚伪的软脚虾,真刀真枪动起手来屁都不是。可蛮神山的金丹修士到刚才为止,已经无一人还站在比试台上了,叫东洲王八蛋们看了笑话,何其耻辱?
朱神面上本就纹着赤色蛮纹,此刻气息翻涌,更将一张大脸憋得要滴血似的,他手上指指画画,口中咒骂不停,正要起势,却听隔着半个看台的吕闻潮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朱神道友如此作为,吕某恐不能遵守待客之道啊。”
他动作一滞,僵硬地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吕闻潮,只见对方捏起一个小小的茶杯,笑眯眯地对他遥遥一祝,朱神怒骂道:“好卑鄙的东洲狗,你们派九目龙蛇的血脉对付我们南洲人!”
“朱神道友,吕某虽不知你所说的什么血脉,却晓得这见贤塔的传送的无法操控的,参赛的修士会对上谁,完全是看天意啊。朱神道友不信?”吕闻潮放下茶杯,微微撩了撩袖子,右手袖口的云纹忽然流动起来,朱神瞬间住口,只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没打起来,南洲蛮子还勉强长着脑子。”谢楹花撑着脸,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那柄画着桃花的扇子。云笈并不搭她的话,只是赤裸裸地打量着坐在上首的吕闻潮身上那件衣服。她二人中间的小茶几上也摆放着一面镜子,镜中正是柯莳打坐的模样。
谢楹花又自言自语道:“我猜她接下来会对上严约。”
云笈仍是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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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得好哇——冤家路窄。柯莳与严约当年只一面之仇,称不上什么冤家,不过这路确实窄。柯莳虽然早就有了些准备,却也没想到在见贤塔第六层便撞上了严约,实在是早了些。
“严约道友。”
“柯莳。”
呵,无礼的云楼人,柯莳冷笑不止。
“当年那个谁,聂焕怎么没来?”这么多年过去,严约的嗓音一如既往地嘶哑难听。
“你也配?!”柯莳拔剑而起,风雷呼啸间已劈至严约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