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愚笨!”玉珠有些生气。“你直说别人是妖怪,怎么不说自己呢。我看你是乌龟……乌龟笑瘪爬——彼此一样!”后一句是昨日她在赌场新鲜学到的,现下正好用上。
白子松脸上彻底没了笑容,眼神阴冷,语气比眼神更冷:“你怎么知道的。”说话时手已经悄悄摸到腰间。
月珠有些没好气:“你怎么看出小珠的,我就怎么看出你的呗,那么明显又不是什么难事。”
白子松心头剧震。
照妖镜什么的全是他诓骗那小孩儿的,之所以能看出她是妖怪,实在是她几乎没有修为,两人之间修行差距犹如天堑,再加上妖与妖之间特殊的感应,才得识别出。
如今月珠一眼就能看出他是妖怪,他却在她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的妖气,明明她只是筑基修为,说明她修成人形也不过几载,难怪她那日在船上那般难受…一时之间,心头万念闪过。
“是谁告诉你的?”白子松终于想出唯一的可能。“倒是忘了,你颇有些身家,那小妖精是你生生用天材地宝喂出来的吧,你许了什么天大的好处,探听得这个消息?”
兽畜成妖,要先开灵智,之后修炼上百年,机缘巧合才能修的人身。是以凡是有人身的精怪,皆是成年后的模样。唯有用无数天材地宝,才能跨越这百年屏障,强行催化出人身,催化后的人身也只能是孩童模样。
那些天才地宝,具是世间罕有,是以修真一途这么多年来,白子松所知,也仅有一例。
月珠没想到这个他倒是说对了,不过也不想和他多费口舌:“这你不用管,我并不想揭穿你,小珠的事情你也不许多说。”
白子松笑着点头:“这是自然。”手已经摸到腰间软剑,她不过是一介筑基,死在这里虽然麻烦些,但她已知他的身份,放走她才是最大的麻烦。
她今日死了,小珠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多说。
月珠身体微崩,又来了,那种仿佛被毒蛇盯上的危机感。
恰在这时,门外响起“笃笃”的敲门声,宋钧如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白师弟?”
相隔不过一道薄薄的木门,这边什么动静都会被知晓。白子松暗暗松开手,手掌轻挥,门无风自开。
白子松迎着宋钧如的目光走到月珠身边,嘴唇凑到月珠耳边,两人里的很近,白子松的气息扑在月珠耳朵上,很是亲密。白子松语气阴鸷:“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自己清楚。”
从宋钧如的角度看,这样就像是一个亲密又暧昧的吻。
月珠推开一步,眉头皱起来,用袖口擦着靠近白子松那边的耳朵,离得太近了,她不习惯。
“月珠师妹,何佳铃刚刚在楼下找你。”宋钧如走到月珠身旁,伸手把她垂在地上的披帛捡起递给她。
“哦好。”月珠正好不想呆在这里,披帛还没理好就两三步迈出门。
宋钧如看着她走远了,才扭头看向白子松,语气不似往日平静:“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白子松悠闲地翘起二郎腿:“怎么了?”
宋钧如袖子遮掩下的手掌握起又放下:“她和你之前遇到的那些女子不一样……不是你能随意逗弄的。”
“师兄你这话说得,仿佛我是什么浪荡公子。”白子松歪倚着椅背,“若我说我与师妹是两情相悦呢。”
宋钧如这回声音都带着隐隐的怒气:“这又是你的手段么?月珠她心思纯净,行为赤诚,不会受你所用的。”
“师兄眼中,我与他人相交都是为了利用别人么?”白子松问道。
“以往的事我不想追究,很多事情被遮过去了就不代表没有发生,师父对你寄予厚望,你不要辜负他的期待,做好你该做的事。”宋钧如敲打着道。
“师父。”白子松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笑出声来。“他一贯是会做好人。”白子松不明不白冒出这一句。
“我做了什么事,对错与否,也不是由你来指点的。倒是你,看起来对那位月珠师妹用情颇深啊,不过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她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白子松又道。
一场谈话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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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时分,雨渐渐歇了,路上行人渐渐又多了起来。
浮城里,有繁华似锦,堆金砌玉的繁华,也有贫苦人家艰苦求生的日常。柳井巷子位于城西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这里低矮的平房草房连成一片,刚下过一场雨,路上泥泞不堪,道路两旁走两步就堆积着垃圾杂物,腥臭味腐臭味混杂在一起,扑鼻而来。
月珠几人走在这里格格不入,一路上,窥探恶意的目光比比皆是。
有孩童的笑声从巷口传来,一个浑身上下只穿了一件缀满补丁的短裤的黑瘦小孩朝他们跌跌撞撞跑来,他身后一个同样打扮的小男孩口中喊着:“麻子,你跑不了了!”
在前头跑着名字是“麻子”的小孩扭头做了个鬼脸,没看路正好与拐角处的宋钧如撞了个满怀,后头追着的小孩也赶上来了,拉着麻子就往回走,口中笑嘻嘻的:“抓到你了!快跟我家去!”
“等等。”宋钧如突然开口。
那个叫麻子的小孩回过头,笑嘻嘻地做了个揖:“对不住啊这位大哥哥,刚刚没看清路。”说完抬脚继续要往前走。
“东西留下。”宋钧如淡然道。
两个小孩停下脚步,相互对视一线,突然开始撒开脚丫一路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