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月珠不见了,宋钧如就没有合过眼,青黑的眼圈,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消瘦和疲惫。何佳铃觉得他像是一尊布满裂纹的神像,只要轻轻一推,就会碎裂一地。
“她那晚,是来找我的。”宋钧如突然开口,“是我把她拒之门外,如果当时我开门迎她进来,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了……是我的错。”
“啊?”何佳铃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白子松也向这边投来一眼目光。
“他们既然决定带走月珠,肯定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大师兄你不必太过自责了,我们肯定能找到月珠的!”何佳铃在一旁宽慰他。
只是这话也是无济于事,倘若歹人真有坏心,只怕……
一片静寂,宋钧如一言不发起身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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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娘走后,月珠就被几个人“请”到一间极其狭窄的房间中,她的四肢被锁链固定在墙上,人只能一直维持站立的姿势,房间里被施了结界,看不见光也没有声音,是死一样的静寂黑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心跳声。
不多时,月珠的胳膊腿脚就酸软不堪,精神也十分困乏,可哪怕她站着睡过去,立刻就会有人用各种方法让她清醒过来,有时是一盆冰水,有时是鞭子,有时是刺骨的痛意。
月珠从来不知道折磨人还有这么多种方法,她的精神和□□都备受折磨,时间过的分外漫长,不知道过了多久,昏昏沉沉之间,她看见慧娘又站在她面前。
“真是可怜啊。”慧娘咂舌道,“听行刑的人说,你连叫也不叫,我见过那么多妖物,你是最傻的一个,空有一身修为,连反抗也不懂得反抗。”
慧娘穿了身华贵的纱裙,上面缀满了大小的宝石玉珠,在暗夜中熠熠生辉,光芒折射到黑暗中的墙壁上,像夜空中的星河。
月珠仰头看着墙上,她的眼睛被什么糊住了,其实看不太清楚。她浑身上下的衣裙全破了,上面沾染着大片的血迹和清透的水迹。
月珠的伤口中,起先流下的是殷红的鲜血,后来满满变成清透的水一样的液体,那是树妖身体中的灵液,是一个树妖真正意义上的血液。每一滴灵液都很珍贵,是树妖千百年修行的产物。
月珠嘴唇上也是细小的伤口,气若游丝:“你……你这样做……不好。”
慧娘仿佛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笑了两声:“那你说什么是好的?像你一样么,你给了碧云赎身的钱,不会以为她会对你感恩戴德吧?她几乎都没犹豫就供出了你,如果不是她,我也不能这么快找到你。你瞧,这就是你发善心的下场。”
“这是你的……问题,与别人无关。”月珠看得分明。
“你倒菩萨心肠,你现在是指望那几个同门来救你吧,你说我要是告诉他们……”慧娘放慢了语速:“他们的师妹是个树妖……你猜他们会怎么对待你呢?”
慧娘如愿在月珠脸上看到了挣扎和动摇,她继续道:“天下的妖物,大半都是死在天衡宗手里,你知道他们会生剖妖丹么?因为这样效用更好。还有那些刚修成人形的漂亮小妖,有不少都被天衡宗里的长老偷偷藏匿,你可能会觉得我狠辣,可我的手法还不及他们玩弄妖物时的万分之一……”
月珠头歪在一边,合上眼睛,她有点累了,只想好好睡一觉。
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慧娘留下最后一句话:“进了远香楼,就没有出去的可能,劝你想想清楚。”说完后转身离去,房间里重归黑暗。
远香楼挑空的中庭中,侍女小厮如无头苍蝇,纱幔灯台歪斜着倒在地上,乱作一团。
“我看你们是皮痒了。”慧娘声音不大,却传遍楼中每个人的耳朵,她从楼上一跃而下,轻飘飘立在中庭的空地上,问道:“怎么回事?”
周边霎时安静下来,一个小厮道:“他们这几人说要搜查我们楼中,小的不敢放他们进来,才起了争执。”
慧娘这才看向人群中的宋钧如几人:“你们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白日里来这里寻衅滋事。”
宋钧如拿出官府的文牒:“有人举报你们窝藏逃犯,我们例行搜查。”
“哼,好大的官威,你们今日查一遍明日再来查一遍,我们还做不做生意了?是吧,宋钧如。”慧娘道。
宋钧如没想到她会直接道出自己的身份,点名他们的身份和假装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是两回事,看样子只能撕破脸了。上次他探查时,就发现这楼中大小结界阵法层层密布,作为一个花楼,这样的防御太过了。
“你既然知道我们的身份,就该配合我们行事。”
“呵,天衡宗又怎样,也敢对我指手画脚?”慧娘轻蔑道。
远香楼中,平地刮起大风,宋钧如手中的文牒四分五裂,无数纸片如白色的蝴蝶在风中卷席飞舞,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阵无名的威压,作为阵修的何佳铃修为最低,承受不住,嘴角溢出一缕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