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漫漫抬头看了眼斜上方的钟表，眼中的兴致不减分毫，她像极了寻到宝藏的探险人，眼睛亮晶晶地望着陈一归，语气放缓，听起来平添几分请求的意味：“还不到六点，我能再看会书吗？”

陈一归抬脚朝着门外走去，打了个哈欠，语调慵懒：“随意。”

涂漫漫为了在考试之前赶上学习进度，在露出马脚前把成绩提到该有的水平，争分夺秒地学习，效果也就一般般。

她这种现状最适合参考着总结类型的教材参考书，可没办法，横亘在现实的因素就是她没钱。幸运的事她收了一个有钱的学生，也不知陈一归下了什么决心，几乎把市面上所有的参考书全买了，她也沾光找到了个事半功倍的学习资料。

意外的收获让她神经亢奋，知识就像是涨潮了般，争前恐后钻进她的大脑。

等到她从学习的状态抽离，捏了捏发酸的肩膀，一看时间傻了眼，两个小时过去了。室内上方悬挂的琉璃灯一直工作，她根本没发觉太阳早已落下山头，早已过了晚饭的时间点。

她匆忙站起来，朝着屋外跑去，站在二楼的栏杆处，她看到陈一归坐在灰白色沙发里在打电话，似乎察觉到她的出现，仰头看过来。

涂漫漫走下楼梯时，就看到陈一归已然挂断电话，眼角抬起扫了她一眼。

陈一归等的太久了，又看到涂漫漫心虚的模样，话里有明显揶揄的味道：“小七老师，饿死我你可拿不到一分钱。”

“你怎么不叫我呀？”涂漫漫算不上职场老油条，但工作经验可不少，不动声色将锅踢了过去：“我还以为你不饿。”

陈一归语气一挑：“你倒是对我的胃有信心。”

涂漫漫脸上堆满笑，偷换了概念：“要想抓住金主的心，首先要了解他的胃。”

陈一归知道这句话的出处，像是想到什么般，握拳抵在唇角，轻咳两声：“你对我的定位就是金主？”

“金主就是上帝。”涂漫漫直接放弃思考，有什么话就说什么：“陈同学以后有什么要求，或者需要我做什么，直接开口就行，我也没什么读心术，万一怠慢了你，我也会内疚的。”

陈一归上下打量着涂漫漫，促狭地笑：“倒是有意思，你和我想象的挺不一样的。”

“以后惊喜更多。”涂漫漫笑意更甚：“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既然收了你的钱，我就准备好了相应的服务，让你知道贵有贵的好处。”

陈一归对这话题来了兴致：“还好我足够大方，不然价钱没到位，这晚餐怕不是凌晨才能吃到。”

涂漫漫打了个响指：“今天是意外，我保证这种事以后不会再发生。”话落，她转身朝着厨房走去：“等我半小时。”

陈一归没有挪动，光彩的琉璃灯下，他的眼神晦涩，好似压抑着什么情绪，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他的视线灌注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上，目不转睛，却又在涂漫漫看过来时，先一步垂下视线，几秒后又扬起，半个小时内，这套过程周而复始。

“吃饭了。”涂漫漫把筷子摆在盛放白米粥的碗上，冲着客厅抬高声音：“陈同学。”

陈一归应了声，不紧不慢地走向餐桌。

餐桌上有三个盘子，一个放着三个孜然鸡腿，色彩饱和度极高的青椒炒肉，以及味道扑鼻的香菇油麦菜。

涂漫漫补偿意味明显：“不好意思，让你饿肚子了，先做了这些，你要是太饿，我可以少吃点，再吃不饱的话，我就给你加餐。”

陈一归言简意赅：“够吃，真当我是猪。”

“就算是猪，”涂漫漫笑得相当不值钱：“陈同学也是金猪。”

“……”陈一归嘴角一抽，沉默半晌都没想到涂漫漫会整这一出，又实在听不惯这疑似骂人的话，轻启薄唇：“谐音梗要扣钱。”

涂漫漫一出口，就知道马屁没拍对位置，她没犹豫就顺着台阶下：“明白了，下不为例。”

食不言寝不语。

两人安静吃完晚饭，陈一归默契回到沙发上，涂漫漫负责把碗筷收拾妥当。

时间不早了。涂漫漫从厨房出来，伸了下懒腰，果然任何与工作有关的事情都让人感到疲惫，哪怕身边有个顶级帅哥陪着，也不能让人享受其中。

她挤出一个完美的笑，给今天画上圆满的句号，边朝外走便说：“陈同学，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陈一归垂头看手机的动作停下，赶在涂漫漫推开客厅的门时，施施然开口：“小七老师，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忘记什么？”涂漫漫被提醒，大脑快速过了一遍今天发生的所有事，三餐做了，课也教了，合同上就这些内容。

她的眼神透漏着茫然，一个想法就这样冒出头，她一脸找到答案的自信，小手跟着晃了两下：“陈同学，晚安。”

陈一归不予置否，挑着眉看她：“还有呢？”

涂漫漫拧起眉，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要跪安吗？”

说完，她自己先是否认了这种可能：“这不太好吧，跪天跪地，也没听到有跪金主的，虽然你出了比较高的价钱，但是我也付出了相应的劳动，况且合同上也没有这一条啊，如果非得这样……”

陈一归薄唇轻勾：“怎么？想说这是另外的价钱，要你做的话得加钱？”

涂漫漫答非所问：“男儿膝下有黄金。”

陈一归语调散漫，顺口接下：“要付你黄金的价钱？”

“当然不。”涂漫漫嘴角朝上咧了一下，笑得单纯：“女儿膝下有钻石。”

陈一归放下手机，右手摸了下左手的食指指骨，也没说不可以：“还挺贵。”

涂漫漫听着有来有回，这下不淡定了：“啊？还真让跪啊？”

陈一归也憋不住，喉咙一滚，话音带笑：“学霸的脑回路这么清奇吗？”

他看着涂漫漫娇憨的模样，悠悠站起身：“小七老师，把明天要用的参考书拿走预习，你得好好准备，我才能进步更快。”

“哦。”涂漫漫恍然大悟，危机解除，又拍上了马屁：“还是你想的周到！”

她掉了个方向，跟在陈一归的后面，上了二楼的书房。

正和她意。这些参考书可都价值不菲，她要是能拿来用，免费教陈一归也不是不行。

她拿了本陈一归学的，又挑了本自己用得上的参考书，美滋滋的眯着眼。现在一箭双雕，有钱又有资源，人生重来一遍，连幸运值都提升了不少。

她出了书房并没有看见陈一归的身影，看了眼右侧的卧室后，想着也打过招呼了，便抬起脚朝着楼下走。

在她推开客厅的门，听到来自上方的一道声音，扭过头朝着声源看。

陈一归站在二楼，双手撑着栏杆，整个人披着暖色调的琉璃光，夺目的耀眼。

“别睡太晚。”他说。

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击中，涂漫漫紧张地吞咽着口水，潜意识里她认为自己应该回一句类似的话，可偏偏身不由己，她眼也不眨地仰望着陈一归，红唇蠕动了几下，一个音节都没发出来。

陈一归如同没察觉到对方的情绪变化，懒散地眯着眼，又添了一句：“你的状态关乎我的学习进度，小七老师，要对我的学习负责。”

咔嚓。旖旎褪尽，涂漫漫从呆愣中抽离出来，转过身推开门，在离开前回应道：“陈同学放心。”

皎洁的月光斑驳一地，像极了秋末的寒霜，除了风声，周遭声响都像是按下了静止的开关，树影在地面上摇曳，月色满地。

涂漫漫被浓重的夜色包裹，仰头看着黑压压的夜空，繁星点缀，原来她用黑暗形容的夜，也有璀璨的光点。

神明不渡众生苦，这人间也不全是深渊遍布，没有太阳的地方，倾泻的月色也能坠落怀中。

她体会过世界在轰鸣中坍塌的绝望，也在人声鼎沸中甘愿成为一座孤岛，被厌弃的曾经，被抛却的过去，被掩埋的自己，她曾不止一次地认为就这样了，只能这样了，可这一刻，她想再是一下，试一下热爱人间会得到什么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