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漫漫带着笑意的声音出现:“当然,欢迎你参与。”
“谢谢。”女高中生扎着高马尾,笑得很婉约,对着镜头不知说些什么,眼神又向镜头后求助:“姐姐,我一时之间也不是说些什么,不然你问我问题,然后我回答好吗?”
“当然可以,你觉得你家有没有重男轻女的现象?”
女高中生肯定地点头:“有。”
“你是有哥哥还是弟弟?”
女高中生摇头,高马尾在半空中晃了两下:“都没有。”
“那怎么看出父母重男轻女呢?”
女高中生的声音里带了些自嘲:“我爸说要是我是个男孩,早些年房价还没疯涨时,肯定就给我准备买房了,都是因为我是女孩,所以他觉得女儿要房子没用,以后找个有房子的对象就行,我爸才四十多岁,早早就办了内退,天天就是打牌喝酒,如果我是男孩的话,可能一切都不一样了。”
视频出现短暂的卡顿,像是出现故障一般,画面模糊,一张张接受过采访的脸一帧帧出现在屏幕上,而后画面清晰,是赵娣站在望不到尽头的田野里的自白。
“我叫赵娣,是这个村子里最普通的女孩,村里像我这样的女孩有很多,走路是和做家务一起学会的,打从记事起,父母就告诉我们,弟弟是全家的希望,我们要不留余力供养弟弟,让弟弟延续本家的香火。”
画面里的赵娣沿着麦田边走直线:“我呢,并不觉得这是对的,但是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默认,重男轻女的传统,毕竟只有男孩才能入族谱,但尽管这样,我还是觉得女生是独立的,绝对不应该是弟弟的附庸。”
一缕清风吹来,她张开双臂,短发在空中形成风的模样:“我要读书,要认识更多的字,见更广的世界,我不想一声被困在这里,做家务,嫁人,生孩子,拼男孩,我不想像我的母亲一样重复着好像既定的命运。”
远处霞光染红天际,与麦田组成一副视觉割裂的画。她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摄像头,一字一句道:“我会是春天的花,夏天的蝉,秋天的枫叶,冬天的雪,我是任何我想成为的模样,我会在这个世界上寻找只属于我的故事,在我成年之后,我会改掉这个名字,我不是赵娣,我会成为赵耀,耀眼夺目的耀。”
麦田里自由奔跑的女孩,她不该是小母亲,或是保姆,她不是随时可以被牺牲的物件,也不必肩负任何人的期待,她来到这个世界上,只是为了做自己。
画面忽转,是一位男高中生,他苦恼地拿着话筒,脸上写满了不满。
“我家不存在重男轻女,我做了十几年的独生子,可几个月后就不是了。我妈意外怀孕了,老实说我很不欢迎这个小生命,我感觉他会对家庭造成很大的影响,不过木已成找,我只希望,我妈怀的是个小妹妹,可爱懂事,我也会喜欢。”
“可如果是弟弟的话,父母压力先不说,我以后找对象都难找,毕竟两个儿子就需要两套房子,可女儿不一样,她结婚不像儿子,不需要多少成本,到时候父母也有贴心的小棉袄了,儿女双全,一举三得。”
紧接着,油头满面的母亲推着婴儿推车,走进镜头里。她有些无措,得知采访的话题后,昂首挺胸地站在原地,笑容也不似最开始拘谨。
“我不重男轻女,对我来说每个孩子都是重要的。”她对着镜头,笑起来时嘴唇干裂,有细密的血丝渗出来,她浑然不觉:“我这辈子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要真说拿得出手,也就是我五个孩子。”
涂漫漫没忍住开口询问:“五个孩子?”
母亲笑容更甚:“嗯,四个女孩一个男孩。”
涂漫漫压下惊讶,试探道:“男孩是弟弟吗?”
“是的。”母亲指了指婴儿推车躺着的小孩,满脸慈爱:“我儿子。”
“那您是为了要儿子,才生了五个孩子吗?”
“当然不是!”母亲拧着眉头训斥了两句,但反应过来是面对镜头,又缓和了态度:“我不是重男轻女,我只是想要儿女双全。”
半小时时长的视频,一时间掀起巨大讨论量,忽视已久但仍存在的话题,再度回到人们的视野中。而这次,不再是只有声讨,有关城镇辍学女孩的问题受到广泛的关注,不少凭靠着努力,掌握话语权的姐姐们发起一起帮助妹妹的活动,让不少适龄女孩得到资助,重回校园。
世界自女性的裙摆中诞生,所以她本就应该以自由为王冠,张扬又赤热,在旷野里高歌,在暴雨里起舞,在满堂喝彩声中,走上一条两岸皆是玫瑰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