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的甜香味终是逝了,小橘子亦是雾化人散,尘飞烟消,一切恍然而梦。
渺渺林乃恍惚之域。
闵炎凉欲回言,突然心目乱惑,意迷神丧,只听得风响如雷,忽而她汗如雨下,失声喊叫:"小橘子你别走…小橘子你别走!"慌得方懿圆将她抬身扶起,不停擦着汗说:"你别怕,我在这里,我不走。"
"我的荷包呢?"闵炎凉不顾手上的伤痛依然搜遍了衣物、棉被、枕头,搜寻无果后她心有愧疚的给了自己一巴掌,嘴里不停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方懿圆已然站在衣柜前拿着荷包,泪水直直落了两滴下来,干净利落得根本不需要抹去,她试图泯泯唇、眨眨眼,恢复如常后,再走了过去,说:
"你别急,我知道它对你很重要,我都给你收好了。"说完,扯着嘴角笑了笑。
"知道重要,你还乱碰我的东西!"闵炎凉伸手就拿了过来。
方懿圆坐在床沿,见那人手背上血染的纱布似乎跟荷包上的橘子一样鲜红,她再有气也背过身硬吞了下去,她转回身来不带一点脾气的说:"伤口怕是裂开了,我给你换换吧。"
闵炎凉这才注意到自己满是血迹斑斑的手,一切又回到现实。
免更劳魂兼役梦,不如怜取眼前人。
闵炎凉没有拒绝,任由方懿圆细细包扎着,她看着面前那张满是倦柔的脸,终是开口说了一句:"对不起。"尽管她已经说了无数次。
方懿圆略微顿了一下手,继续默默无言的包扎着伤口,一圈又一圈的缠绕就像是渡药那般一口又一口的温润而又充满细腻。
她包扎完起身要走。
"你去哪儿?"闵炎凉突然拉住了方懿圆的手。
方懿圆背身站着依旧没有作声。
闵炎凉松了手后换了带纱布的那只手缓缓握了上去,问:"你想听听吗?"
方懿圆这才转过身,把闵炎凉的手小心的搁进了被窝,又摸了摸她的额头,虽然还很烫,不过比之前好了一些。
"我不走,我去给你换换巾帕就来。"
"嗯。"闵炎凉微微点点头。
方懿圆拧干了巾帕来到床前,只见闵炎凉靠坐在了床头里侧,外侧却空出一大片。
闵炎凉看向方懿圆犹疑的目光,她往里侧又挪了挪,说:"你也累了,上来躺会儿吧。"
彼此间给予的情意,终是被柴火的噼啪声响烘暖了起来。
方懿圆给闵炎凉重新搭好了巾帕,又从柜子里抱了一床被子,褪去厚重的外衣后轻盈的靠在了床头,她转头看向一旁的闵炎凉,说:"我想听。"
闵炎凉看了看缠着纱布的手,望着床顶吞咽了两下,才开口道:"你早前问我为什么用左手习字,因为闵家的子嗣都是左撇子,爹是,大哥是,我也不例外。"
"可你平时用的都是右手,这是为何?"
"我想…你嫁过来之后应该也会看出来,爹跟娘的关系一直都很僵,从来都不合,打记事起,我就知道娘恨爹,很恨…很恨,所以娘一直逼我用右手习字,做什么都用右手。"闵炎凉说着抬起了右手,用拇指抚了抚上面的茧子,接着说:"或许这也是娘的报复方式之一吧…"
方懿圆心疼的握上了闵炎凉的右手,轻轻靠在了她的肩上,问:"那你为何又要砸伤自己的手?难道这也是娘的意思吗?"
闵炎凉经她一碰,回过神来,痴痴地看着她,又看着她挨着自己的手指,突然有些颓然地吸了口气,冲着方懿圆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一点笑来。
她望着床顶又徐徐道:"午后,我去了娘那儿,刚到堂厅,正好碰到爹,他一脸怒气的让我给他端茶递水,见娘不在,我想让爹高兴,就用了左手,爹果然很高兴,他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直夸我是他的好儿子,那一刻,他的怒气一下全没了,带着满脸的笑意就要走。这时,娘摔了杯子,从里屋走了出来,冲着爹的背影气急咆哮的说我不是他的儿子,可不管娘怎么说,爹还是大笑着头也不回的走了。"说及至此,她闭上了眼幽幽问道:"懿儿,你觉得我是爹的亲儿子吗?是闵家名副其实的二少爷吗?"
"你是!"
"为什么?"闵炎凉睁开了眼,垂着头低低的看着她。
"因为你们父子俩很像,特别是眼睛,有时候,连看人的眼神都有几分神似,再说圣旨上写得很清楚,我嫁的是闵家次子闵炎凉,不就是你吗?"
方懿圆说完一脸的柔情、倦怠,她还有好多的问题来不及问,奈不得闭上眼靠在闵炎凉的肩上悄然睡去。
闵炎凉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一切似乎都已经不重要了,她取下了额头上的巾帕,轻轻地把方懿圆的手放回了被窝里。
她的一生终如烟花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