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嫂,吴嫂——”温计嫆唤来吴嫂,强压着怒火道:“去,拦着她去!”
“诶诶…!”吴嫂连连点头答应着,转身要走时却又被温计嫆拉着袖口不放心道:“这孩子是越大脾气也越渐长了,方才跟我这撂挑子亮本事呢。别的我不怕,怕只怕…”
“知道,大太太。”吴嫂会意地接过话道,“二少爷打小就听我的。你放心,有我在,她断然不会说出什么来的。”
“嗯。”温计嫆稍安心地点了下头,“快去吧,别让她闹大发了。”
见人走了,她拾起小木盒,低眉沉思了会儿,便让小丫鬟送去老宅了。
“二少爷——”跨了院,眼看着闵炎凉直奔正房而去,吴嫂忙跟那头出来的老李头招了招手,示意他先将人拦下来。
老李头顺着手看过去,瞧着闵炎凉一副来势汹汹的样子,又是打西苑那边来的,心里便知她这是同大太太闹了不快,便一收手上的烟杆,麻利地往后腰上一插,负手上前堵了路道:“哟,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挨你娘的手巴子…”一扭头望了眼正房,回头道:“这么急着回去,也不怕你媳妇儿瞧见了笑话?”
“呵呵,笑话。”闵炎凉抚上那火辣辣的脸,苦笑着道,“我可不就是个任人摆布的笑话吗?”说着眼一急,“老师傅,你让开!”
“让让让,让什么让?”见她一肚子的火,烧的还挺旺,早就见怪不怪的老李头,说笑着,“怎么,在你娘那儿受了气上了火,还真急着回去找媳妇泄呢?”
“老师傅,你…”闵炎凉知道自己跟他里外说不清,便不再言语,试图从旁绕过去。
“你你你,你又什么你?”老李头又一把将她扯了回来,抽出烟杆子就在她头上敲了敲,“去,回你的书房抄经去。今儿就给我当回和尚。”
“对对对,抄经抄经…”吴嫂赶来附和道,又伙着老李头一起倚老卖老的将闵炎凉推进了书房。
看着老李头白发炯眼,伛偻着身子死死地抵着房门,吴嫂也在一旁苦苦的劝说着自己,闵炎凉知道她这是出不去了,便愤愤的,妥协地走到书案前,凡令她一眼就看着来气的玩意儿,通通发泄了个遍。
“这小子发起脾气来,倒跟我年轻的时候有几分相像。”对于闵炎凉的种种,老李头不气反笑道,“要是我儿子,该多好。”
“瞎说什么呢你!”吴嫂瞪他一眼,“我说你这老光棍儿一条,至今连个媳妇儿都没有,还想有儿子?成天净做些白日梦,占我们家少爷便宜。”说着又一提道:“还有,我警告你啊。二少爷可是娶了媳妇儿的人,你要是再在她耳边说些不三不四的荤话,把她给教唆坏了,仔细了你这身老皮。”
“是吗?我有说过吗?”记性不怎么好的老李头,试着回忆道,“我教唆什么了?”可见着吴嫂很是认真的表情,赔笑着:“不敢不敢。”
说话间,闵炎凉闹过后,也没了大动静,便无力地趴在案上含含糊糊地说着什么“骗子,都是骗子”的话。
“瞧瞧,这小子刚泄完了火,又开始胡说八道了。别,别是有什么癔症吧?”老李头说着,不放心地上前看了看,看到她周围零零碎碎的散乱了一片,一偏头,对着吴嫂道:“还好没让她回房找媳妇泄去。”
“我说你这老头儿,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还没等吴嫂把话说完,就听到“嘣”的一声,闵炎凉拽下老李头别在腰上的酒葫芦,一拔盖儿,就朝着嘴里灌。
“哟,我的祖宗。这酒…可是药酒。新配的方子,后劲儿大着呢!”老李头虚托着葫芦底儿,见她不歇气的喝,直心疼道:“你再能喝,也不能当水喝呀。好歹,好歹给我留点儿…”
“只要她今儿不出这屋,你就让她喝吧。”吴嫂走来怅然地道,“现于她而言,没什么比药酒更对症解愁的了…”闵炎凉自来哭过、闹过后,三杯两杯一下肚,到了第二天醒来,准好。这一点,吴嫂再清楚不过。
“得,且让你小子占我回便宜。”想她闹闹也就过了,老李头手一扬,没所谓地道:“喝吧喝吧,喝的够够的。”随即又想起什么,指着她道:“不过,你小子历来都是闭门抄经的主儿,今儿喝了我这酒,你这和尚算是破了戒哦。”说完扯着脸上的褶子笑了笑。
“戒?”闵炎凉打了个酒嗝,有些醉意地道,“两年前…我就该破了的,可…”
“好了好了。”为了不再让她勾起许多的回忆跟往事,吴嫂忙搀着她打断道,“二少爷醉了,要歇下了。”说着就扶着她到隔间的小榻上躺了下来,又将其话多的老李头抰了出去。
没多久,闵炎凉酒劲儿一上来,只见她一手揽着酒葫芦,一手揪着胸口,浑浑噩噩地呼喊道,“吴嫂,吴嫂——我难受,我这难受的紧…”
“知道知道,吴嫂都知道。”吴嫂见她方才睡了会儿,便出去打水去了,一听到她的叫喊,忙落下水盆子,坐到榻边,给她抚着胸口,顺着气道,“二少爷,你要是难受了,就再睡会儿吧。睡着了,就…”说着就见她醉眼惺忪地看着自己,也不说了,便又道:“你再难受也别怪你娘,她而今也是后悔、难受得紧。你要怪就怪吴嫂吧。若不是吴嫂去寻了那药,你也不会…”
“吴嫂——”闵炎凉听着这些话,隐隐作痛地唤了她一声,之后又一把抱了上去,切切地道,“吴嫂,我谁也不怪。真的,我谁也不怪。不怪你,也不怪娘。我只怪我自己没能投身到一户疼我、爱我的好人家…要是你是我娘该多好,你是我娘该多好!呜呜呜——”说着就哇哇的大哭起来,哭完后又借着酒劲儿“娘娘娘”地嘟哝着,跟个小孩儿似的。
吴嫂听了,也极触地泣了会儿,搂着闵炎凉也像哄孩子似的把她哄睡下了。
“看来…‘母慈子孝’,这话倒是一点不假。”不放心的温计嫆到底还是过来了,她倚着门框,看着眼前这一幕幕,只觉吴嫂比自己更胜任母亲这个角色,心里是既酸楚又吃味,于是出声道。
“大,大太太…”见她来了,吴嫂忙清理了下泪痕,想起身行礼吧,可闵炎凉还在自己怀里睡着,便有些难为情道:“二少爷这,这…”
“免了吧。”温计嫆一摆手,走来道,“方才我都听到、看到了。她从小是你一手带大的,于你的感情到底是比我这个亲娘还要深出许多。”说着居高临下地看了看闵炎凉,见她不哭不闹后,温温顺顺地躺在吴嫂怀里,嗔道:“我呀,到底是养了个白眼狼。”
“大太太,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吴嫂忙圆和道,“二少爷醉了,说胡话呢。她对您这个亲娘还是有感情的,方才还在跟我念着你的好呢…”
“快打住吧吴嫂。”温计嫆坐到榻边,不屑那些冠冕堂皇的话,直言快语道,“正因她是从我的肚子里出来的,知子莫若母。她有几斤几两的分量,几分几厘的感情,我还是知道的。”
“只是如今她大了,娶妻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想假戏真做了,我…”温计嫆说着顿了顿,还是有些担忧和后怕道:“说实话,眼下…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