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炎凉被晾在一边,独自静默了好一会儿,才进了去。
她回房时,方懿圆正在里间更换着衣物。
“言姐姐…”见知言从后头出了来,闵炎凉刚接了桃李递来的茶水又俶地放下,放低声向她试探地询问着:”你家小姐她…她没受什么委屈吧?”她虽不想问也不屑去问,可想着方懿圆向来少酒、厌酒的一个人,今儿去了一趟回来后完全跟变了个人似的,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
“哟,姑爷。”见他难得嘴上抹了蜜这个时候才想起来,知言还挺受用的佯装着略想了想,道:“嗯…这王爷吧,虽一向阴阳怪气儿的不讨人喜,可身边却是个个惊艳美女如云!您不知道姑爷,他今儿个好不容易见着我们家主子了,那两个眼睛啊…“说着脑思手比地在闵炎凉跟前一唬,“瞪得,比驼铃还大!”
“驼、驼铃?!”闵炎凉生来去过最远的地儿便是上回大太太悄摸着送她去的空相寺了,她哪里见过这些,登时只觉问没问的没差。
“好了,别拿你姑爷寻开心了,下去吧。”这时,已然换好衣裳喝过醒酒汤的方懿圆从里头缓步出了来,见二人一惊一乍的,平淡地开了口道。
说完落坐在铜镜前,从镜子里稍抬眼地看着闵炎凉仍一脸不在的傻杵在那儿,复又道:“二爷有什么想问的直说吧。如今我已是你们闵家的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没必要遮遮掩掩。”说罢便动手卸起妆来。
闵炎凉看她青丝披肩,淡衫薄罗,洗尽铅华时又娴静似娇花照水般,不觉心驰神飞了下。
“等等——!”一瞥到她脖颈间渐显出深一块紫一块的淤痕来,闵炎凉想也没想上前扯着方懿圆就质问着:“那祁王把你怎么了?不是说素来对你克己守礼的吗?这怎么回事?”见方懿圆什么也不说的只顾着盯着自己,“哼,我这就找他算账去!”
“看来二爷老毛病好了,当真是要天不怕地不怕的不怕闹笑话了哈!”见她什么也没问清火急火燎地就要去,方懿圆遂才开了口道。
“什么意思?”闵炎凉听得个半阴不阳又踅了回来,沉着脸问。
“说你是狗皮膏药…”只见方懿圆边对着铜镜轻轻一拨领口,边让镜子的某人彻底看个明白地道,“也不知是昨晚哪条狗咬的!”
“小姐——”这时,知言又拿着个小药瓶进来通禀道,“张小姐派人送来了“冰肌膏”,说抹上后第二天一觉醒来准好。”说着便搁到了妆台上,“又说什么王爷即便今日改了方子也还在养病期,没过九九八十一日的,不得近女色。”
闵炎凉霎时无地自容。
见她这般,方懿圆拢了拢衣襟,道:“好了,她的好意我收下了。”说着便垂眼看了看妆台上的“冰肌膏”,想来自己和那人的事,她多半是知晓了,便又吩咐着知言:“备些上好的礼品连夜差人送过去,张东家帮了咱们这么大一个忙,礼尚往来也是应该的。”说罢转回脸从镜子里嗔了闵炎凉一眼。
“对,对不起。”闵炎凉窘然识趣地道。
“什么?”方懿圆指尖上蘸着“冰肌膏”,晃了下心神儿。
“对不起!”闵炎凉复又道。
“等等——”方懿圆似想起什么,净了净手后一起身从暗格里取了本厚厚的账册来,唰地拍到闵炎凉手上,直白道:“你要觉得真对不起我,这些二娘送来的账,我一个半路出家的人既不知根也不知底的,是盘算了好几回也没对得上号,就劳驾劳驾你这个少东家尽快帮我查对一下吧…”
“对账?”闵炎凉有些出乎意料翻开看了看,很快又一合账本道:“真是不巧,你要查对的这些,爹早让我一把火给烧了。”说着手上又递了回去。
“闵炎凉。”方懿圆压下身前的账本,抬手在她额头上探了探,道:“这账本烧了,你脑子不还没烧嘛。”说着敦促地推了她一把,“快去给我写!”
“可…”闵炎凉顾虑着,“爹既然让我烧了这账,自然就没有再让其重见天日的道理。我,我不写!”
看她犹犹豫豫瞻前顾后的,方懿圆似也早有所料,一收她手里的账本,“成。你不写,我也不逼你,只是你嘴里的那句‘对不起’,眼下看来我只能当放屁了。”又自顾自地叹着气,“唉,什么打小一目十行记性好,依我看,连自个儿昨夜做过的事都推给别人自己却忘得一干二净的人,名不副实也…”说着不知不觉间眼前便多出只手来。
“给我!”闵炎凉笃定而认真。
转眼,看着闵炎凉雷厉风行离去的背影,方懿圆暗暗冷哼了句,“什么都不懂的傻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