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一大清早闵炎凉就和小六子谋定——老爷生忌在即,既然她这个当“儿子”的出不去,那便劳小六子换上自己的一身儿衣裳代腿跑一趟。见衣如见人,当面敬敬孝意。
可谁知,小六子深感闵炎凉有这份儿心,不仅换上一身儿衣裳、手戴玉“斗”扳,主仆难辨地来到坟前,还每焚香扣齿着左一个右一个“爹”的呜呼哀哉地哭拜了起来,没一会儿,便被几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陌路人,疾忙如鹰拿雀般的阴着脸说,“闵家二少爷早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如今闵老爷一走,哪儿来的儿子哭坟?现在来认爹,肯定不是什么好人!走!见了青天大老爷自有分晓。”便不顾一旁在场的知言再三劝解,直押着人奔官府去了。
而知言,百口莫辩下,瞧着他们一伙才不是什么好人呢,便急急地回到府中,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同方懿圆说了;同时,又从方懿圆的口中得知,那个始作俑者竟还在姨奶奶那儿一家三口的享受天伦!于是,从正房一出来,眼瞅着外面都暮色苍茫了,小六子却还未归,就一冲心抄着笤帚去了。却不想,竟又瞧见了让人更冲心的一幕。
而等闵炎凉追上知言死乞白赖知道这些,心头一浮沉,还是撒腿奔着大前门儿去了。
“欸——?”知言自知自己多了嘴,忙自抽了下嘴巴子,咕叽着:“小姐都说了不能说,这不是又添一乱嘛!”换她追人而去。
可突然瞧着平日都好几大金刚门神死守严防的门前,竟寂寂然无一人看守,闵炎凉顿住脚,想想着又急返了回去。
知言适才喘口气。
“懿儿——!懿儿——!”回到正房,闵炎凉正急着想找方懿圆讨个商便,就见桃李忙忙拾掇着挑帘从里间出来道:“瞎嚷嚷什么呢?天大的事,也得等到二少奶奶香体沐浴完了回屋再说。”
“你说什么?她在沐浴?”想着小六子都身陷囹圄了,她却身在淋浴,闵炎凉便又急转向净房走去。
“欸!”桃李忙一把扯住她,“猴来猴去的,就是要上天、去见如来佛祖也得把这个喝了再走……”就端过一旁桌上她早为闵炎凉熬得的一盅滋补汤,觑着她巧笑道:“早不来晚不来,就属你鼻子灵,闻着香味儿来的。来,趁热,快把它喝了。”
“嗯!好喝!”闵炎凉因急着见心上佛,也没管里面是东是西,接过后便三下五除二喝尽了。一递还给桃李,敷衍着甩背而去。
“欸——”桃李接过放下后刚想说点什么,就不见了人影儿。可瞧着搁一边见底的空盅,不自觉扬了扬嘴角,半含嗔半期待着什么的道:“可真是!不过,天大的事面前,急点儿也好。”
待闵炎凉火急火燎地到了净房,好么,不来不知道,一来原本该在大门外杵着的好几大金刚门神全严防死守在了这儿!看来……这是早料到自己会来了,于是闵炎凉什么也没闹腾的、不做声不做气、俨然也跟个金刚门神似的退步候候而立着……
可一刻、两刻、三刻,近一个时辰快过去都月上柳梢头了,屋里的人却仍没个动静,闵炎凉不觉心中爽然。这……还要让自己到什么时候?难不成都这个时候了还害怕自己闯进去和她共戏鸳鸯浴?不知作何,闵炎凉越想便越有些天马行空,抓耳挠腮,五内如焚地扯了扯领口,脚也不自主上前了几步。
“欸等等!”见她有所动作,为首的元阿吉忙破一步上前,一横手,拦了她道:“二少奶奶的有言在先,今儿甭管什么事、什么人,都得等她出了这个门儿再说。二少爷……”说着就肉眼可见闵炎凉脖子的一圈通红通红的,似是生了好大片痱子一般,顿了下,“还是再等等吧。”
“等?还等?!”闵炎凉急发慌又无意识地抓挠了下脖子,偏头歪望去浴房一眼,笃定了下心后,顿开喉便高喊道:“夫人——!夫人——!你情知我是为小六子而来,出出不去,进进不来,你就金口玉言,速速拿个主意吧!”
“你瞧——小六子出事,你姑爷还是拿他当亲兄弟看的。”此时,身在屋内热浴汤中的方懿圆稍侧耳倾听着外面的急切,堪堪敛目勾唇一笑,仿佛早就‘但洗。但洗。俯为人间一切了’,对一旁早进来覆禀后伏侍着宴宴不乐的知言,悠悠开了口道,“我让她等了这么久,纵不是算到你会失口,也料定她知道后有那个心没那个胆,定会第一时间来找我,你也实该为小六子的事消消气了吧?”
“小姐——”闻言,知言撅嘴仍有些不安道:“不消姑爷等,我只要六子能平平安安地回来,比什么都强。”
“呦,都好到这份儿上了。”听着,方懿圆不由一脸媒婆笑的试着道,“不如……等这次六子一回来,择个良辰吉日,你们就把婚事给办了吧。我做主,甭管你在外大呼小叫的姑爷同意不同意。”
“得。”可就听着外面大呼小叫口口声声朗朗“夫人——夫人——”的不断,知言炸耳的没当回正事的也跟着附和着,“那,就请夫人为了早日能促成这桩婚事,速速拿个主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