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小六子替身自己去死、见了阎王爷的闵炎凉,当场肉身人间,心即地狱。几恸后,听着觉一随撞钟声磬于诸尘中发扬妙极,卷舒物象,渺渺梵音,如甘露洒心……不觉堪笑红尘徒扰扰,方知觉路自宽宽。便从禅床上翻一跤,跌下来,俯首严切拜恳道:“还请师父送佛送到西,为炎凉剃发出家!至此,炎凉一心求真向佛,再无念其他!”
“阿弥陀佛——”觉一仍念她只是一时意气,并无应承。再说其身后又有金主二太太的至嘱,即便她命中再与佛门有缘,觉一也只是笑笑,佛意深邃地道:“人若不为形所累,眼前便是大罗天。你若真与佛门有缘,何必追逐? 若无缘,又何必强求?世间万物皆有定数,孩子,还不是时候呢。”
再说闵府的后宅内,闵炎凉一被送走、小六子也被衙门里的人秘密带回后,当夜,在二太太和方懿圆提早的安排下,除了前院按兵不动,其余各院子已是让人连夜火速连根拔起,人去楼空,像拔牙一样搬得罄尽。
“好啦——瞒着炎凉一天天一点点儿地搬,今日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路归路桥归桥了。”听完贵叔办妥事回来的覆禀,又瞧着一夜后被搬家最终蚕食得只剩下个快空壳的宅子,梁氏望景生情,喟然一叹。对方懿圆神色有些复杂、关不住唾沫地道,“你……也请便吧。”又不忘把手一伸,“听老爷说炎凉随身戴的那块玉给他自个儿霍霍没了,可玉里头的那东西却被大太太的移花接木到了一块佛牌里,还亲手交给了你。拿出来吧。”
“不是……二娘——”怎么到头来还是意让自己走的意思,方懿圆忙近前道:“我是不会走的!闵家这样,都是因我而起!是我哄瞒着炎凉将爹交代烧了的账本又一字不落地死灰复原,还交给了祁王……总之,您有怨就怨我吧。只是……还请您看在现在闵家多个人多搭把力的份儿上,就留下我,成吗?”为此,方懿圆也是心多有内疚和自责。
“是多个人多份儿危险!”梁氏说着一指头去到方懿圆正额心一点,“你是傻啊还是真看不明白?”
“我……”方懿圆也是心甘情愿地仍坚持道,“自然是看明白了才决意不走的。”
“你呀——”梁氏拗不过的似嗔非嗔叹了下,“你现在这犟脾气我看是和炎凉越来越像了。可,可你现在是个寡妇你知道吗?往上了说,有个做相爷的爹保禳你,圣上那儿自会酌情网开一面,许你自由身,再另行改嫁;往下了说,你和炎凉又没个一子半女的,再这么空耗在这儿,怕……怕是不合适吧。况且,现在正值两国交战,趁圣上还没把注意、矛头瞄向咱们这儿,当务之急,应是保全自身的是。而不是真等到秋后算账,那时……可就晚啦!”见方懿圆听入耳地点点头,又不忘将手心向上抬了抬,示意她别把自己的话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啊。
可见她一再地紧张那佛牌,方懿圆警惕地四顾了下后,小声着直说了:“不瞒二娘,六子既然顶了炎凉的身,那东西……我也权当护身符给他了,说不定紧要关头,佛光显灵,能保他一命……”
“你,你说什么?保他一命?!”突然被告知此事的梁氏,神色恍惚了下。有些失态道:“那可是闵家最后的命根子!你,你怎么能随便把它交给一个外人?要是到头来保不了命呢,你有没有想过?”
“外人?”就知道那里面的东西不一般,二太太的自始至终也没把小六子当自己人,方懿圆有些失望、自疚地道,“别忘了,正是有他这个外人才保住了闵家最后的命根子!我虽然不知道里面藏了掖了什么令您、令闵家极重要的东西,但我知道一点,爹看重的!您看重的!我看重的!咱们……走着瞧瞧……”说罢自去了。
“闵贵——!闵贵——!”她走后,梁氏立即唤来了还未辞归故里的贵叔,口密严嘱了几句。
转眼三天又三天地过去,临近秋后肃杀的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