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代练生涯中,谢菲从未忤逆过单主的意愿,他向来冷心冷性,一切以保全自己为先,就像真正的游戏代练,单主用这份功绩拈花惹草还是招摇撞骗,一概与他无关。总归是别人的人生,再不堪他也同样尊重别人的选择。
可那是十方舰,一个零件一个零件积攒成的十方舰,那是他的船员,一步一步携手从泥沼里爬出来的伙伴。
他们终有一日会离他而去,但该是在未来,一个个离开十方舰择枝高就,提到曾经的舰长或有遗憾,“他怎么就成了这样的人呢?”
他不允许,绝不允许他们就这样消逝在自己眼前,因“姜行远”的懦弱与无知错过芙利希娅的生机,因长久以来毫无保留的信任而丧命。
追兵在后,炮火肆虐,这一幕与十年前何异。然此身是客体,终究敌不过那样因恐惧而丑态尽显的意志。意识占号,强制下线的那一刹那,绝望与无力燃成残火。
无人在意的角落,破损的舰载系统捕捉到微弱的频段,人类灵魂焚尽的余烬与AI无限次接近,
与伊莎贝拉共振同频。
“我来操控星舰,莫妮卡。”舰载广播忽的出声,像是预料到对方的疑惑,又补充了一句,“你可以把我当作伊莎贝拉,AI能做的,现在我都能做。”
十方舰是他新的身躯,它的机翼就是他崭新的羽翼,手中的枪——那台大口径的主炮远比枪铳锋芒更盛,钢筋铁骨的身躯比之过往无数高等级的alpha更气势磅礴。
不知奇迹能够维持多久,谢菲争分夺秒地燃尽自己。
“驾驶交给我,莫妮卡、付重,你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隔离室。
洛北沉默低头,适应着突然亮起的光亮。
“洛北先生是吗?”年轻人转头看向旁边的小孩,“还有洛玉米小朋友。”
一瞬的错愕是掩饰不了的微表情。
付重将中年人的面色变化尽收眼底,按谢菲的指示继续说下去。“有没有兴趣和我们做个交易。”
“比如,洛南寻有没有告诉你们反叛军的具体位置?”
“告诉我们坐标,作为交换,我们可以送你们过去。”
见对方依然是沉默,他自哂一笑。
“不用忧心,帝国军对联盟境内的反叛军没有什么兴趣。”
“是我们,一刻钟前我们中计被迫叛逃,就和当年的洛南寻一样,不得不反。”
洛北猛地抬头,直直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舰桥处。
莫妮卡泼醒了晕厥的小玫,在她尖叫前眼疾手快地扎了一针镇定剂。
“现在可以冷静下来了吗?”
“你你你……行远呢?”
“丢下你跑了,现在估计是死了。”她没好气地说,又像是在平静地叙述,“死前指控我们所有人通敌叛国。”
屏幕上无数的血红通缉令人触目惊心,就连她的名字也在其上,金色的帝国军方印纹让人不得不信,小玫一下子就红了眼睛。
看着怔怔不知所措的菟丝子,莫妮卡堆积已久的怒火再生不起来,又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是啊,她和她置什么气呢?该死的是姜行远。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跳舱殉情;二,作为我们的一员活下来。”
莫妮卡等了良久,直到耐心即将耗尽,细密的呜咽声中传来回答,兔子一样哭成红眼睛的女孩子看向她,一霎那想过浮萍般的前半生和蜉蝣般的后半生。
总归依水而活,哪个不是漂泊?
“我……我想活下去。”
芙利希娅此时已经能够坐起来,她负责处理全舰的终端,收齐后全数丢在第九星系的星际海。舰载中控系统早已被谢菲取代,十方舰上帝国的耳目悉数除尽,自由的气息带来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