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凝顿时安静下来,路灯拉长的扭曲影子慢慢变回人的轮廓。
他无法很好的理解这句话,眉头轻皱,死死盯着封荆。
像一只听不懂人话的小动物,试图通过脸色揣摩出对方的意图。
玩笑的,恶意的,冷嘲热讽的,他看不出来,但一定有。
“没人欺负我。”
他抱住胳膊,脑袋垂得很低,目之所及只能看到自己的脚尖。
“是我在杀人,我也会杀了你。”他将眼底的狠厉对准自己,语气却小心翼翼,“不想死最好趁现在把我解决了,用你的水,一秒钟,我站远些就不会弄脏你。”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封荆问,“你不是喜欢我吗?我也很喜欢你。”
“你放屁!”
猫尾上的骨刺张开,狠狠地抽打在路障上,鱼鳍状的刺硬生生被抽断,森然断骨刺破柔软的鳍。
川凝抓紧胳膊努力想控制自己,手指嵌进伤口中,指甲伸进去,一寸寸刮着皮肉下的白骨。
好不容易冲洗干净的衣服又开始浸血,窒息的绝望一点一点顺着呼吸往肺里堆砌。
无论深海还是岸上,逃到哪里都无法呼吸。
他不需要被什么东西喜欢,狡诈的异种玩弄低劣的把戏,跟它们扯上半点关系都会让他觉得恶心。
他怎么还活着!?川凝突然在想。
今晚也没能死。
错过今晚明晚也不会成功,后面许多晚,大概率还是不行。
做什么才能稍微好一些?还需要干点什么才好?
他怔怔地盯着封荆,步伐一步步加快,尾巴像蛇一样绕紧他的腰,尾尖的鳍张开又合上,权衡着从什么地方刺进去才能换取到足以致命的报复。
刀刺进去的时候他明明也生气了!到底为什么不动手?!
他一定找到了别的方式来折磨他!!就像现在这样,无论做什么都视若无睹。
川凝狠狠地揉了一下眼睛,手上的血在眼尾晕开,他突然抬起头,眼眶通红的望着封荆,“我能干你一次吗?”
封荆倏然站定,回眸,冷寂的眉眼终于闪过疑惑。
“你干我也行!打我骂我,拿什么东西捅我,杀了我都行!做什么都可以!”
封荆并没有因为他的妥协而心情好转,脸色重新淡漠下来。
“所有的事你都可以自己做。”他继续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我不行,我不能做!”川凝快步跟上他,“她不允许的。可我打不过你,你可以继续杀死我的猫,你试过的,很容易。”
“为什么不那么做了?你不再生气了吗?”他将尾巴绕上封荆的一条腿,骨刺全部张开,紧紧锁着他,猫从影子里窜出来,在路灯下时隐时现,“还是不开心了?……我抓鸟给你玩好不好?”
封荆又一次停下脚步,遥望着眼前萧瑟清冷的街道。
“还有800米就要出北区了。”他对川凝说,“你现在污染值7000往上,踏出去的瞬间就会被锁定,活捉监禁,纳入实验项目。”
“……还要继续疯吗?”
川凝轻怔,终于冷静下来,猫影重新召回,缠绕着封荆的尾巴松开。
他屏住呼吸妄想自己是个死人,好让失控的污染能够尽可能快的降到正常值。
不能这样,就算在北区也不可以。
托实验基地的福这里不会被卫星监测,可高达7000的污染一旦接触到无辜人,立刻会产生异变。
他不能再杀人了。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斗争了许久,拎在手里的链子递给封荆,声音低弱地祈求道:“你把我拴起来吧。拴好,我就听话了。”
封荆似乎终于不耐烦了。
他没接那条铁链子,却有一道水流迅速绕上脖子,水刺扎进皮肉,刺痛感让川凝有一瞬的窒息。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有水流顺着倒刺流淌进身体里,痛苦和绝望被刺骨的冷流冻住,连躁乱的污染气息都迅速平复下来。
身体像被断了电,封荆眼底的沉郁通过水流传给了他,一瞬间让他心平气和。
“小猫。”他听到封荆叫他。
他屏住呼吸,本能地倾听着后面的指令。
“吃个宵夜吧。”封荆伸过手,将他眼尾的血迹擦掉,眸色淡然的说,“火锅,吃不吃?”
川凝怔怔地看着他。
半晌,他将狗链子缠绕成球扔进垃圾桶,双手插兜,乖乖跟回来,“好。”
*
出北区后灯火通明,商市中大部分店面都是24h营业制,找一家火锅店并不难。
沸腾的锅底冒出滚滚热气,终于驱散了夜的寒凉。
“今晚有故事么?”封荆开始索要报酬。
川凝插了一颗牛肉丸,思索了片刻,决定把云蝶的故事讲完。
“那只A级是突然出现的,释放了大范围污染,当时卫星自动封锁,对平海市进行了全市围控,没来得及提前通知,所以区域里几万人都没来得及撤离。”
“我的任务是拖住云蝶,尽可能吸引它往空旷地域转移,等待团队和支援。”
这故事如果放在直播间,比红牌还要上不了台面,但拿出来给封荆作消遣却刚刚好。
那家伙喜欢听悲惨故事,恰好他身上多的是。
封荆果然有兴趣,问:“只派你一个人去?”
“平海市距离内城区太远,直升机都要两个小时。只有我不住在内城,借助猫影两分钟就能跑过去。”
“我偷偷向黎队申请的行动,除了她没人知道我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