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凝曾有很长一段时间喜欢这种东西，砂砾被异种的血和黏液粘成石头硬的堡垒，又因为太阳的照射皲裂出不规则断痕，如果能将这层砂砾敲开，就会散发出很好闻的血肉味。

意味着他在那一天不会挨饿。

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记忆了，甚至如果细分的话，这段记忆不该属于他，而是属于009，……或者再小一些的灵魂——

属于3岁之前的小不点。

现在小不点被取了一个奇怪的名字，叫凶巴巴。耳朵上还被挂了个水环，此时正炯炯有神地缩在封荆怀里。

尽管如此，川凝看到这座尸体堆成的巨大坟包时，潜意识里还是涌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愉悦。

他甚至嘴角不自觉地翘了一下，又立刻抿成一条绷紧的直线。

他开始探查另外几个廊道。

实验室里不只有他一个人，尽管现在是周六的凌晨两点，却还是有十几个身穿白色长衣的工作者在各个仪器之间忙碌，看起来精神格外充沛，……没人端咖啡。

川凝觉得他们一定非常热爱这份工作。

不像是封荆，每天都要捧一杯美式，还有额外睡20多个小时。

上一天班比杀了他还难受。

——所以尽管摄像头被破坏，川凝依然需要谨慎行动，不能发出声音，也不能吓到这些可爱的工作人员。

他利用五只猫影快速跳跃移动，很快看完了剩余五个廊道。

[无人认领-基因冷藏区]

[部分基因冷藏区]

[基因待提取区-37.4]

[基因提取完毕-废弃区]

[焚化区-37.4]

六大冷冻仓的温度相差无几，但内部构造却截然不同，其中两大废弃区与焚化区底层各有通道延伸到焚化中心，通道中装着三排传送带，巨大的机械手抓取尸体放入传送带中，将尸体运往焚化中心方向。

目前只有焚化区的传送带在运行，两个废弃区处于停工状态。

川凝猜测“37.4”应该是日期，指的是新历37年4月。

列有日期的无疑有优先权，大概率是已经被亲友认领且要求焚化的一批。而那两个废弃区，或许要等焚化区的尸体全部焚烧完，才会开始焚化工作。

至于其他三区，待遇要好得多，不在是谷仓似的巨大尸场，而是蜂巢形状的格局设立，方形的单人尸体冷冻仓整齐有序的罗列，其中有七成冷冻着人体，其余的都是空仓。

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安装着一个机械手臂，中间巨大的圆形电梯一通到底，供工作人员进入挑选尸体。

部分基因冷藏区的分类更加细致，从上到下列有身高区、五官区、性功能区等，五花八门。

川凝由此得出一个结论，基因优秀真的有优势，死了都能享受单人棺椁。

除此之外他还参观到了一个巨大的基因存储库，里面温度同样很低，五只猫谁也不愿意进去，各自伸长脖子探了一眼就走了。

川凝觉得这地方很有意思，像个真人刺激版的探秘游戏。

他下意识地想，如果爱玩游戏的封荆一起来的话，应该会喜欢这里。

——他真的喜欢。

很低的一声水浪响，像是鱼尾出水带起的水花。

紧接着，一条水做的透明小鱼凭空游到了他眼前。

只有巴掌大，鱼身细长，眼尾延伸出一双及腮的骨刺，腮骨延伸很长，两侧各有不规则的轮廓，头顶向后生长出若干龙角似的外骨骼。

是个不能摸的刺头鱼。

可是长尾长鳍又是柔软的，纱状鱼尾占了整条鱼的三分之二，游起来像是裹着卷白的浪花，水珠甚至模拟出了鳞片，在白炽的灯光下轻轻一摆，泛出细碎的鳞光。

川凝像是突然被点了穴，牙关瞬间扣紧，屏住呼吸静立在原地。

它游得很快，鳞尾从川凝脸颊几厘米的位置扫过，湿冷的水汽像泡泡。

泡泡触碰到他柔软的发梢，“啵叽”一声，破裂。

川凝轻轻一颤，瞳孔瞬间放大，细长的猫尾猝然冒出来，猛地抽打在身侧的玻璃上。

“刺啦”一声尖锐的响。

川凝自己先吓了一跳，立刻收起尾巴上的骨刺，疾步后退，藏进暗处影子里。

工作人员同时听到了响声，距离最近的大个子最先寻找到了声源。

周围什么也没有，三层厚的防弹玻璃却被切出一道狰狞裂痕，断口在内部，还有星星点点的火花残留。

他俯身仔细查看，小心地触摸了一下滚烫的玻璃断口，然后深锁眉头，含住被烫疼的指腹。

其他工作人员也纷纷赶来，看到裂痕后倒吸了一口凉气，问大个子，“怎么搞的？”

大个子对众人一摊手，茫然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