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废弃的茅草那天,男孩穿着脏兮兮的布衣和黑不溜秋的鞋子,可腰上却系了一个香袋。
那香袋已辨不出颜色,但江敬月认出了,那是姐姐的东西,因为她也收到过一只。
男孩发现了她打量的目光,捂住了香袋,怯生生地看着眼含泪水的她。
“你叫什么名字?”江敬月抹去了眼角的一滴泪珠。
“江临风。”
她递了一个肉包过去,放低了些声音,像姐姐曾经和她说话那样。
“真巧,我也姓江,我叫江敬月。”
江临风的眼一下子睁大了,他笃定道:“你和述雪姐姐长得真像。”
复仇与寻人多日来的疲惫、心酸与快意似乎一下子有了宣泄口,两行清泪流下,他们是这世上唯二还记得江述雪这个名字的人了。
“我带你回家,回述雪姐姐的家。”
后来她上京赴任,本想将他安置在宁州,自己这一路生死未知,怎么敢再带上别人。
可江临风在她离开那一日还是走到了她的面前。
“阿姐,述雪姐姐还在的话,她一定会希望你身边有人陪着。”
“我也是这么希望的。”江临风眼眸明亮。
自来京都之后,少年一直在习武,所有邀约宴席也是得了她的命才去。
江敬月知道,他一直想能帮到她,或者让她多几分欣喜也好。
“好啊,我也只剩了这么一日的空闲,正想给自己求个新一岁的官运亨通。”江敬月眨了眨眼,“不过,我不能被人认出来,要借你年下裁的新衣一用。”
“那没问题。”江临风笑容似春风,“阿姐若瞧上什么好吃的和好玩的,我帮阿姐买。”
暮色四合,日光渐渐黯淡了下去,一轮新月自天际缓缓升起。
江敬月跟着江临风,在春绾不满的目光下乘车出了府门。
“春绾姐姐就是怪咱们不带上她。”江临风看着春晚气鼓鼓的背影,“她和阿姐向来如影随形,阿姐既对外称养病,还是留她在府内好。再说,两个少爷带一个女使,瞧着奇怪。”
“干脆我把我那份好吃的分她些,这样子她便不气了。”
江敬月笑了笑,摇了摇头:“你自己留着吧,她可不稀罕那个。”
春绾只是觉得她手臂的伤处才涂过药,不该出去乱跑而已。
明日便要上朝了,只怕此后再没什么安宁日子,任性一回倒也无妨。
只愿今夜只是今夜,能得片刻安稳。
春绾面上的愁容还未消退,便看到看门小厮着急忙慌跑了过来。
“春绾姐姐,世子殿下来啦。”
春绾提着裙子匆匆跑去了门口,抬头看去,苏行舟一袭霁青色锦袍,玉冠束发,手捧锦盒,正立在匾下。
她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今日的苏世子在衣饰上似乎精心了许多。
“年下事多,未能亲临,今日特来赔罪,还请姑娘通报一声。”苏行舟微微颔首,言辞恳切。
“劳殿下亲至,只是大人方才喝过药歇下了,无法与殿下一见了。”春绾面不改色,从容道来。
苏行舟眉头微蹙,急道:“可要紧得很?我去请言姑娘过来。”
莫不是昨晚的剑气太重,她又受了风雪着凉,才致如此严重……
春绾连忙摆手,上前一步:“没有,之前言姑娘让抓的药已经喝完了,这只是些安神药。”
又低声道:“伤处也上过药了,请世子放心。等大人醒了,奴婢定即刻告知殿下来此之事。”
苏行舟半晌未说话,看了春绾一眼后,将怀中的锦盒递给了她:“那我这份新春贺礼,就有劳姑娘转交了。”
“奴婢定不负殿下所托。”春绾欠了欠身。
苏行舟转过身,等着侍郎府的大门缓缓闭上。
“主子,咱们回府吧。”青墨不知苏行舟在等什么,试探问道。
如水月色洒落苏行舟满身,平添了几分清俊,他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去今晚京都最热闹的洛河畔转转,看我有没有好运气遇上梦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