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苏修远若发现是你假冒,怕是会将你千刀万剐,这太危险了。”江敬月神情严肃,直接否了他的话。
顾清芳与周玉鸣也摇了摇头,不忍看他身涉险地。
“苏修远只是想看太子殿下痛苦地活着,并没有对他施以刑罚,所以我连伤口都不用伪造。”他笑容温和,“装颓废我还是会的。况且苏修远喜得皇子,也不会天天想着来看他的落魄皇兄。”
“我在宫墙之中,等着诸君杀回京的一天。”
众人心底感佩他的勇毅与牺牲,也都不再言语。江敬月眼尾微红,向他郑重道:“我必会做到。”
她从袖中掏出了一页纸,递给了顾清芳:“那就请顾大人将这家杂技班子写入宫宴表演之列。至那一日,我与程大人先入宫,待酒过三巡,众人半酣之际,我二人便以醒酒之名退出昭明殿,程大人引开禁卫,我与秋蘅回合后会将太子带出,藏于杂戏班中。”
“还请周大人在城门口提前备好马车,我们要立刻出城。”
周玉鸣正色道:“我虽被降了职,但在兵部还有些人手。我会混几个亲信到守城队伍里去,力保太子顺利出城。”
没安排给顾清芳明面上露脸的任务,她也猜到了江敬月的意思,可还是柳眉轻挑:“莫不是因我先前说话得罪了你,所以才不愿带我出城?”
江敬月盯着她略发红的耳垂,轻笑一声:“顾姐姐聪慧,不必挑明也懂我的意思。”
顾清芳被她夸得脸红,撇撇嘴:“放心,我会谨慎藏在京都,做你们的内应,等你们率众归来之日。”
她是唐言海藏了多年的棋子,自有一番不叫人发觉的本事。且她出身伯爵府,与京内权贵沾亲带故,留在京中探查消息,才是最好的。
“其余诸事,不劳诸君费心。如何与太子联络,如何在那日搅浑局面,我自有办法。”唐言海留在宫内的人可以用起来了,她缓缓举起茶盏,“以茶相敬,愿一举功成。”
又是一声雷鸣,窗外绵长的雨仍不停歇。送走诸人后,江敬月缓缓推开窗子,水汽扑在她的脸上,散去了些方才心头升起的温热,勾起了与苏行舟决断那日的回忆。
“阿月。”
她猛得回头,程则渊竟然立在珠帘后,不知是没走,还是又折返回来。
“程兄怎么还在此处?”
程则渊没回答,他慢慢走近江敬月:“其实,我没想到你一定会救太子。”
江敬月眉头微蹙,思索一番后,明白了他的意思,温和道:“你是想说,我既知道有能助我们攻入京都的军队,可以‘救太子’之名取得其信任,不必此刻非要救太子出去对吧。”
程则渊“嗯”了一声,深深锁住江敬月的眼眸。
“若是如此,苏修远一怒之下杀了太子怎么办?”
程则渊语气平静:“这个位子,也不是非要太子来坐。”
若是太子被杀,他们攻入京都后,便可扶持其他宗室子弟,或许比礼教舆情拥护的太子殿下更容易掌控,更容易让他们成为权臣。
但程则渊没有说出口,他只是凝眉看着江敬月。
江敬月缓缓摇了摇头:“对我而言不一样。太子仁厚,他眼中有对清官忠臣的爱护之心,却没有对权力的贪婪,他并不喜欢所谓的帝王制衡之术。故而我能在他手下获得我想要的权力,也可以借他的威名推行改制,一点点破除党争之风,教朝中诸臣不再醉心权术,做帝王权衡下的棋子。”
“我们扶持其他宗室子上位,看上去是大权独揽,但未来会伴随着无休止的权力争斗。他们会怕我们取而代之,也怕有人会重走此路,他们天然地带有对权欲的渴望,充满着不安之感,制衡群臣,借党争收拢权力是他们最需要的。而这一切,不是我想看到的。”
江敬月背着身子,看着窗外的三两颗玉珠跳入阁内,溅湿了案几,可她没有发现程则渊越来越凝重的面色。
“有些事……”你注定是痴人说梦。
程则渊没有说出后半句,他的眸光一寸寸变冷。在江敬月将欲转身之时,换成了平日里的温和笑意。
“我发昏了,既已定了主意,便不该再犹疑。”他眸光温柔,“今后无法再陪在你身旁,阿月,你一路保重。”
程则渊修眉舒展,他转身撩开眼前密密的珠帘,踩着湿哒哒的楼梯,缓缓而下,江敬月再抬眼看去时,只能瞧见他青色的衣角。
百感余波仍交集在心,他拿过靠在听雨楼一层角落的伞,正欲撑开时,身后传来了一道轻柔的低呼:“程大人。”
蓦地回头,温秋蘅立于长桌前,眉目如画,嘴角挂着浅浅笑意。
“风摧雨急,我未带避雨之物,可否与你共一把伞?”
程则渊看向她干净的裙边,在心底得出一个结论:她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