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小薇，你还没跟我说你怎么来中原了，师父他们也来了么？白术和子苓他们还好么？”

听着杨琼关切的问话，赵明薇垂下视线，“师姐，我其实……是被逐出师门的。”

“逐出师门？！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可是咱们几个当中最有天赋的！”

杨琼闻言大吃一惊，连蒙面的黑巾都因为她的惊呼飞了起来。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我答应要助三皇子。”赵明薇垂着头，“师父她说若是我执意要插手皇家之事，她就当从未有过我这个徒弟。”

“难怪……师父她最厌恶的便是皇室。”

赵明薇看向杨琼。

“这段往事我知道的也不算多，只是……师父过去曾与当今圣上有过一段。唉，不过不知为何师父后来出了宫，从此便游历各地潜心医术。也是自那以后，师父对皇家就充满了厌恶。”

“不过怎么又是三皇子，当初我便是因为救下这三皇子，差点被师父逐出师门。这次他竟又来害你了。”

赵明薇摇了摇头，杨琼说的这些她都不知道。

“小薇，你又是为何宁可被逐出师门，也要助这三皇子夺权呢？这可是一不小心便会丢了性命的事啊。”

“师姐，抱歉，这些我还不便说，你就当，就当我是为了名利吧。”

如今知晓了杨琼的家世背景，赵明薇更不能将自己的事情告诉她，否则以杨琼的个性，很可能会给他们都带来危险。

“唉，当初在边境那小城救下你后我就在想，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一副乞儿模样，却才智过人。罢了，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师姐吧。”

赵明薇仍低垂着头，心中划过一丝愧疚，还压着不可为人道的酸涩。

“但你要记得，即使你被逐出了师门，你也永远是我的小师妹。”

赵明薇猛地抬头看向面前明明已经褪去了少女青涩，眼中却仍闪耀着灵慧狡黠的女人，“谁叫我向来便不守规矩呢。”

赵明薇眼眶一热，突然扑向眼前的女人，“师姐！”

被逐出师门以来的委屈，连日来的不安，对疫病的恐慌在此刻全都找到了可以依靠、宣泄的出口。

从拜入师门开始，早就没了家的赵明薇便将师门当做了自己又一个家，刀子嘴豆腐心的师父，古道热肠的大师姐，沉稳老成的白术师兄，嘴馋灵动的子苓小师姐早就被她视作家人。

在师父将她逐出师门的那一刻，她以为她又一次成为了孤儿。

她压下了心中的委屈，告诉自己这只是复仇的代价，可内心却仍旧凄惶。

今日杨琼的话就像是为湍流中的她丢下的一块浮木，她死死抱住，感激涕零。

太好了，她还有家，还有家人。

杨琼看着怀中啜泣的师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抚到了凸出的脊骨，眼中划过一丝心疼。

门柱后，方才来寻赵明薇去吃饭，却恰好看到赵明薇扑向杨琼那一幕的燕向明深深望了眼在杨琼怀中哭成泪人的少女，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

夜晚，赵明薇照例来为燕向明针灸。

尽管她有意遮掩，但燕向明还是一眼便注意到她红肿的眼皮，想到自己先前看到的那一幕，他情不自禁地抓住了赵明薇正在烫银针的手。

这下赵明薇顾不上掩饰自己了，睁圆了红肿的杏眼，错愕地看向燕向明，却不知她因为肿胀不能完全睁开的眼睛落在别人眼中多么可怜可爱。

“向明？”

燕向明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由自主的举动，这才好像被烫到了似地抽回了手。

“周……周小姐，冒犯了。”他有些手足无措，然后又想了想，神情专注地看向赵明薇。

四目相对，他浅色的眼瞳映入烛光，清澈得像月光下的一泓清波。他眼窝深邃，当他全神贯注地望向一个人时，会让人觉得他的满心满眼满世界都只有被他望进眼里的那人。

此刻，赵明薇在他的眼中只能看到红肿着眼皮，红唇因讶异而微微张开的自己。

“周小姐，请你相信我，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助你，一旦有了组织的线索，我也会立刻告诉你。”无论何时，你都不是一个人。

赵明薇看向他说完这番话后便又红了的耳根，时常算计的心也空茫了一瞬。

是因为先前的承诺么？

他果真很想做个好人。赵明薇很快明白了他这番话的缘由，勾起一抹浅笑。

“谢谢你，向明，我相信你会遵守承诺。”

灯火摇曳中，肿着眼，单薄身形包裹在宽大衣袍中的少女身上多了分平日没有的脆弱感，只消一眼便能激起人的保护欲。

燕向明张了张口，本能地觉得自己方才所言不只是因为承诺，可却抓不住那纷乱的思绪，只好有些垂头丧气地帮着重新烫起银针的赵明薇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