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臂几乎不能动,此时她的体力亦透支的厉害,攀爬本就消耗体力,雨后城砖滑手,加上数次坠落、避让,消耗更甚。她望向站在垛口之上的谢戡,体会到什么是咫尺天涯。
她试图挤出笑脸,想说自己没事,可慕容洛却不给喘息的机会,持弓的手再度放开,她已经没有体力再去避让顾忌,任由那箭镞飞空袭来。
叮……金属撞击的轻响传来,墙面上的火将油烧干渐渐熄灭暗了下去,月亮却从浓黑一片的雨云里撕开一道口子探出明亮的面庞,谢戡像是她的守护神从天而降,时间仿佛静止,他身后的月亮像是块背景板,衬得他矫健颀长的身姿会发光一样。
当他强有力的胳膊搂住她腰,她才逐渐回过神来,原来这不是幻想,原来战斗并没有结束,是阿戡搂住她接连避开慕容洛的百步穿杨。
本已力有不逮的她又被重新注入了力量,来而不往非礼也,她用力拔出钉在墙缝里的箭矢,强提真气反手掷了出去。她没指望这一箭正中目标,但这一箭她使了十成的内力,除了慕容洛没人接得住。
可惜慕容洛竟能一弓两箭且能全中靶心,他在空中击落她箭矢的同时亦威胁到二人的安全。
谢戡单手抱着李逍身在墙上无法躲避,只能抽出短槊一槊劈飞箭羽。投石器抛出的大石撞在附近,城墙轰隆隆碎了一片,二人被震落,身形急速下坠。
在城楼上晋军的一片惊呼声中谢戡一把抓住李逍的手臂,李逍亦将冰魄拼力扎进墙里稳住了二人身形。
城下火把明亮,照在慕容洛半边脸上显得阴暗不明。亲卫递上箭镞,他接过搭上弦,瞄准前方高大城墙上正在移动的两人,又是一弓两箭。
对于城下的鲜卑军来说,此时不除谢戡更待何时,难道要放虎归山等他东山再起么。
巨石、箭矢,鲜卑军没给城墙上的二人任何机会,晋军苦于被困月余,羽箭即将告罄从而感觉无能为力。
李逍体力消耗过大,因为力竭扣住墙砖缝隙的手指数次打滑,若非谢戡拉着她,她定要摔落下去。
谢戡拉紧李逍的手臂,一边带着她往上攀爬一边防范慕容洛射来的箭,攀爬速度极慢。
城楼上晋军副将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样消耗下去,上将军便是铁打的也抗不住。城里什么都紧张,军士终于又找来一根合用的绳索,他立刻放了下去,命令晋军扔石头往下砸,试图压制住慕容洛和鲜卑军的箭矢。
晋军自上而下石头也扔的更远,鲜卑军不得不往后退让,竟有大石落在摄政王马前的空地上。战马抬起前蹄打了个响鼻,马上慕容恪纹丝未动,马儿后退无果没奈何用前蹄在草地上刨出一个小泥坑。
慕容恪的箭又一次射出,谢戡已伸手拉住了绳索,身后破空声又至。他拉住绳索脚蹬在城墙上荡开,箭矢便向他或李逍袭来,因为慕容洛的目标是他们手上的绳索。
即便他已经荡开,箭镞仍擦到绳索,射断了其中几股。不待他反应,下一箭又至,绳索上断开的部分又多了些,剩下的绳索被拉得笔直,谢戡知道它撑不住两人的力量。
破空声又至,他一声暴喝手上使力将李逍扔了上去,“逍儿拉住上面绳子。”
李逍借力飞身跳起,踩在谢戡肩上一把抓住了断口上方的绳索,城楼上的晋军连忙使力将人往上提。
身下谢戡闷哼一声,李逍觉出不对,“你怎么啦?”
谢戡反手抽出腰后的短槊,金属撞击声里箭矢偏了方向斜着飞出,“……我没事。”
被人拉上城楼的李逍挥动绳索,“阿戡快上来。”
谢戡单手握住绳索,慕容洛的箭又到眼前,一弓两箭全中靶心,绳索当即被射断,谢戡眼看掉落。
“不要……”李逍不能接受这个结果,想亦没想便从城楼上跳了出去,身后副将大吃一惊,亏他反应够快,探身一把扯住她的短靴。
牛皮短靴够紧才将她稳住。绳索乍断之际,谢戡看见探身而出的李逍,他奋力脚蹬在城墙上往上跃起,将将够上她伸过来的手。
一切不过转瞬即逝,电光火石间天翻地覆。谢戡刚被拉上城墙,紧随而来的两箭深深扎入墙砖之中。副将劫后余生,也顾不上胳膊脱臼的疼痛,命令晋军赶紧给上将军和李娘子治伤,此时李逍才发现阿戡后腰被慕容洛的箭镞划开了一道大口子。
城下的慕容洛仰头望见城楼上抱在一起一高一矮的两个黑影,脸色阴沉,手中握着的铁弓竟让他生生捏断,亲卫上前试图给他包扎伤口,竟被他一刀削断了手指。
亲卫惨叫着用手握住断指,鲜血流了一地,周围没有人敢出声,慕容洛脸上阴晴不定,他下令全面攻城,他不会给敌人准备的机会,寿县这盘残局该清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