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人看来是盘剥惯了。”谢家主头也不抬。“一开始就是州牧来接,若是一郡不听指挥还可用州府人手,上下一体还真是难办。”
“这亏的是咱们押送过来亲自赈灾,不然,这还不知道剩得了几两米。”简直要气死他。
“且地方阳奉阴违很常见,昨天一见就意料之中的事你气什么?”
谢玄易坐下抚好了下摆,抱怨道。“要赈灾,施粥的场子总不能用咱们自己的人手,又要查案子,根本就不够,那帮人推三阻四的。”
“那你就想办法,哪里有要求别人为自己的利益让路的。”这儿子还是欠火候太多,太年轻了,应当在这地方历练几年。“现在也没那么急,他们手中总会有些能让他们到秋天有收成的,又不是直接把家冲的一点不剩,扣些便扣些。”
“爹!”谢玄易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自己爹说出来的。
为官多年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事,他们自己不需要这些,但阻止不了别人,赈灾少不了地方官,不能得罪狠了。谢家主警告道。“好了,凡事不要太张扬了。”
“我知道了。出去走走。”
粮仓那有人站在门口张望,接着便有人偷拿了一袋米。
怨不得非要用地方官兵守着,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若是这样,戚澜来还干什么?就押送粮草?!他竟自己也不争取?!
谢玄易怒从心起要去捉贼,被人从后面拉住。
“惊春?”
莫惊春道。“你还看不清形势吗?清州积弊已久,非一人之力所能更改。你就算是出去了他们也有的是可以搪塞的,谢大人也不好说太多。”
“王命在身还不直接斩了他!”
怕是脑子都昏了,莫惊春无奈。“他如此明目张胆,后面必定有大靠山,谢家树大招风,陛下就等着把柄,等着人弹劾积累少成多,才把你们派到这来。”
他自然知道这理,可也见不得人如此行事。“可他们还要暗暗克扣米粮,今天来人查一轮,明天来人查一轮,没几天就没了。”
“皇权不下县,但我有个办法。”
“什么?”
“他们最喜欢什么?”
“交粮多而税少,钱?”谢玄易更哭丧着脸,圣贤书说要视金钱如粪土,他怎么会带很多钱,只带了路上用的一些和书本。
莫惊春却是知道的,谢家主想来也应该没见过这样贪且有恃无恐的地方官,但她曾经来过几次都是被高昂的贿赂给逼走了,可以说清州除了田地其他发展都不好,且人都往外走是有一定道理的。“对,我知道你们王命在身,都是公干,没带什么,特意来祝你们一臂之力。”
“惊春。”谢玄易眼泪汪汪捧起她的手。“我打借条,一定会还你的。”
莫惊春拍拍他手道。“这么上道,给你打八折,剩下的算我给灾民尽一份心。”
“好啊,好啊。”
二人去接莫惊春在外的商队,远远看见有人拿着纸钱香烛正要去祭拜。
只听见人说恩人祭日,我们拔了草让他清静些。谢玄易便同他们搭话,却看见那女人很难过的样子。
“大娘,什么恩人,这样记挂伤心,年年都来祭祀?”
大娘想也不必想就到道。“几年前和金国打的那场仗嘛,我们全家都是被他救的,大火球正砸在我们家,瘸着腿把我们救出来的,今日是祭日。”
谢玄易毕竟是男孩子,也是想习武的,只是谢家主并不允许,听了这英雄故事来了劲头。“倒是厉害人物,瘸了腿还能救一家人。那他是怎么死的?”
大娘自责道。“病死的,烧伤之后也不肯看大夫,流脓发炎,硬灌了些药也没用,两个月就走了。”
“舍己为人,高尚士。叫他们先进去,我们也祭拜一下吧。”
他一向喜欢这样的人和事,莫惊春点点头。
到了坟前,谢玄易刑侦脑发作,现在这个天气,土壤的颜色是对的,草被锄得很好,土壤蓬松,看得出这家人真的很用心,但是边上有松树,右边的坟边是松针能到达的最远的地方,但有新鲜的松针被压实的土壤压住了,且旁的地上有极松散的土粒,像是被扫了但不干净的样子。“你们除了草还会抹一遍吗?”
“不会。”
“这坟被人动过了。”
大娘一下子坐在地上拍大腿。“哪个杀千刀的将我恩人的墓给翻了?!”
莫惊春蹲下,用帕子给女人擦脸安抚,问道。“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最后一次。”
“就五六天前吧。”
谢玄易道。“没有被水冲的痕迹,三天前的雨,最多是前天。你恩人生前可能得罪了什么人。”
“他确实东躲西藏,脸上总是带着布包了一只眼睛。”大娘比划着从眉间到耳后。“应该早就有仇家来找他,除了烧伤他还有刀伤,但是他好像认识很多官,打仗的时候我们家的娇娇差点让人糟蹋,就是他从那些兵手里保下来的。”
莫惊春道:“是在金兵手里保下来的?”这人可不简单啊。
大娘问道:“你是来赈灾的大官吧?”
“谈不上大官,但确实是来赈灾。”
“你帮帮我们查查是谁干的。”大娘拉着他恳求。
“好。”
谢玄易怜惜这英雄死的不明不白,正要应下远处谢家家丁却跑来了。
“公子,快走吧,老爷都等急了。”
谢玄易只能道:“大娘,我先去了,令郎哪里高就?待赈灾之事之后我再寻他。”
“我儿子是守城门的官兵,叫孙守。”
“好名字。”便拉着莫惊春道。“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