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气笑了,“好啊,我便问问他,到底是你先动手,还是我先动手!”
他转身面对凌莘,满脸凶恶道:“喂,小子!你来说说,你看到的是我动手还是他动手?”
凌莘坐在地上,无辜仰头,“我不知道。”
一人揪起他的前襟,“你不知道?你被他收买了是不是?”
赵人多高大魁梧,凌莘在他手里跟小鸡仔似的,对比分外明显。
凌莘深深叹一口气,“我真的不知道,我连你们谁雄风不振都分不清。”
此言一出,大殿静得落针可闻。
纵使两人鼻青脸肿,亦从青肿下看得出,两人皆面红耳赤,讷讷不成言。
众人纷纷看向座上君王。
君王似在放任他们吵,吵到不愿吵了再开口,冷漠道:“因何事?”
两人顿时噤声。
然而君王问话,不能不回。
一人便含糊道:“因粮饷一事。”
大殿再度一静。
好似此人提了不应提的事。
凌莘再好奇也不敢抬头,他现在感觉头顶上有一道目光,锐如箭,深如渊,威慑力甚重,吓人得要命。
良久,年轻君王缓缓开口,打破一室沉寂,“此事稍后再议。”
不约而同的,在座众人皆呼出一口气,放松下来。
凌莘忙不迭滚回座位,再不敢往主座上看。
接下来的气氛多了几分小心翼翼,人们强撑到最后,迫不及待散宴离去。
凌莘正欲跟随御史大夫公子离去,一名内侍匆匆来到他身边,低语,“公子,王上有召。”
凌莘脸一僵。
御史大夫公子古怪地看了他几眼,问道:“王上可有说是因何事?”
内侍道:“不知。”
御史大夫公子拍拍他的肩,同情道:“那两人打架是他们的事,你能开口则不开口,莫在王上面前失言。”
平白无故撞上这桩事也是倒霉,但愿他平安无事归来。
凌莘苦哈哈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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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带他来到一处偏殿,殿内只有两名宫人正在点灯。
内侍与他道:“公子稍候片刻。”
说罢,退下。
凌莘双手拢在袖中,东张西望。
这一处偏殿没有前头大殿那么宽阔,也是深色色调为主,庄严而霸气。
须臾,门打开。
凌莘飞快回头。
门外站着一道高大的身影——
他走了进来。
每一步都像踩在凌莘的心尖上,令得他心头直发颤。
不知道是紧张还是——
喜悦。
久别重逢的喜悦。
他深深吸气,挥袖行礼,“参见王上。”
“请起。”
他站起身,与座上那道视线对上,张了张口,终是没说。
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问他你还好么?
一别八年,从逃亡的质子一跃成为大赵最尊贵的君王,还有谁能比他更好?
赵则开口,语气淡如清水,“一别八年,过得可好?”
凌莘哑然失笑,他没问的话,反倒让他问回来了。
他大大咧咧道:“还行吧,当时受伤被韩施救回去了,在他府上养了一段时间,后来去过很多地方,见过一些有意思的人,遇到不少趣事,但总归是一个人的旅程,难免有些孤独。”
赵则眼眸凝着他,“你可知寡人曾派人寻过你?”
凌莘惊得瞪圆了眼睛,“找草民干什么?”
他不会想杀人灭口吧?毕竟他见证了他人生中最低谷的岁月。
赵则抿起唇,淡漠得愈发显得拒人于千里之外,“寡人答应过你的事,便不会食言。”
凌莘挠挠头,“王上答应过草民什么事?”
为什么他想不起来了?
赵则道:“带你回国。”
凌莘:“……”
他诚心诚意道:“王上,你可真执著。”
这话是真心话,绝非讽刺。
赵则亦听出来了。
凌莘感受到,长大的后他,比起少时的他,更为冷漠和寡言少语。
凌莘由衷感慨,“王上好像没变,又好像变了不少。”
赵则道:“变化在何处?”
凌莘道:“长得比小时候更俊了。”
赵则垂眸,端起茶盏,“你今日过来,只是为了说这样一句话?”
凌莘心中惊叹,这人,这人,果然一如既往的直接,什么都瞒不过他的双眼。
他上前两步,狗腿子搓手,谄媚道:“是这样的,我有一位朋友,他被关进了大牢,我想救他出来。”
赵则淡声道:“叫什么?”
凌莘嘿嘿笑道:“韩如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