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算他不肯上贼船,也得给自己的贼船保驾护航。
诚然,自己处心积虑的跌倒,也不过是想试试谢予恩道心多坚,可是原本的盘算在他骤然躲开后落了空。
要怪就只能怪他过于优柔寡断,不然也不会让自己在他迟疑的片刻光景,生生弯着脚踝,几欲杵断了脚腕,硬是将这伤痕做实。
十成十的力道压下去,只怕现在脚踝处惨不忍睹。
这样的伤痕,足够小神仙内疚,于她而言,就完全够用了,何况年轻气盛的谢予恩还上赶着允她处置,其间进退的拿捏,就全凭自己的心情了。
毕竟这样年纪尚轻、阅历尚浅的小神仙,道德感高得吓人,最容易忽悠,也最好拿捏。
确如黎苗所料,罗裙之下,她的左踝红肿,与旁边莹白如玉的肌肤对比惨烈。
肿胀的肌肤撑着踝间红绳箍成一圈,勒出一道不浅的血痕,摆明了是扭伤。
谢予恩脑海之中,乱成一锅黏稠的粥,他当时明知道黎苗心怀鬼胎,十有八九是要折腾些名堂出来为非作歹的,眼角余光瞟着半刻也不敢松懈,饶是如此,也只是堪堪来得及躲开。
难不成,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山神看见谢予恩失魂落魄的模样,正要乘胜追击,“实在不是我们无缘无故无理取闹,实在是你初来乍到,不要这么急头冒进,素霓山的担子不小,你一个人挑得起来吗?”
话虽严厉,却无恶意。
可下一句撂挑子不伺候了的话,却被黎苗不动声色的按住。
顶着满头雾水,看黎苗夺了舍一般的体贴温柔,杏眸中满溢的笑意出卖了她,山神瞬间明白,这是给谢予恩量身定做挖了个天大的坑,只等着他直愣愣的一头栽进去。
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山神安慰自己,“都还小呢,栽进泥坑也好,栽进陷阱也好,都全须全尾儿的活着就很好。”
摆足了谱,演尽了执拗倔强,黎苗自然而然地过渡到展示自己“善良”的底色。
颇为周到虚扶了一把愣怔的谢予恩,才语气温柔的能掐出水来地说“都是我不好,没留神脚下,踩扭伤了,不过不大要紧,咱们尽快赶路,别让谢仙君的计划落空才好,不然就真是我的罪过了。”
大抵猜到发生了什么的小神仙们出言打着圆场。
有个脑子活络的出招:“总不能叫你一个伤员同我们这么火急火燎的赶路,我唤两只灵兽下来,驮着姑娘走。”
刚说完,就被旁边的弟兄一个暴栗敲在头上,“你猜咱们为什么不腾云驾雾直接飞过去?”
摸着头顶,从善如流地问:“为什么?”
“山精野怪倘若察觉到神力,自然四散开来,要不然老大为什么将神力稀释到这种将将足够引路的地步?”
山神虽摸不准黎苗要干什么,但是却也真心疼她,“灵兽不懂得收敛自身气息,只怕刚落在素霓山,该跑的也都跑了,不如我同予恩走一趟,你就待在此地,不要走动,等兰木扶疏的小妖精下山接你回去。”
言辞恳切,像是个为调皮女儿安顿万事的老父亲。
轻轻摇了摇头,黎苗笑得温婉,“就山脚下那几个刁货,你能压制得了吗?不是什么大伤,我忍忍也便罢了,别耽误了正事要紧。”
正两厢为难之际,被“打”成始作俑者的谢予恩打了个响指,怀间便抱了件狐皮大氅,洒金的西番莲在雪光中熠熠生辉。
绒绒的大氅,顷刻间便将满身泥污的黎苗裹了个严严实实,笼住了满身铃铛清脆。
小神仙们在身后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我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年纪吧?那是不是临沧一战论功行赏给老大的吗?”
“好像是,据说是无有其二、只此一件的珍品,老大觉得过于贵重奢靡,一直压在箱底,哪里叫它见过太阳。”
咬耳朵的话,断断续续却也异常清晰地落在黎苗耳中。
黎苗暗笑,小神仙别的不行,起码立正挨打的速度是真的快。
微垂着头,还稍显拘束地婉拒,“这,这怎么能行,一看这大氅便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品,我如今狼狈不堪,只怕坏了谢仙君一番心意。”
谢予恩好像是刚会说话的哑巴,话又多又密,却又磕磕巴巴不得要旨。
“这是临沧一战所得,是新的,我、我没穿过,权当是给黎苗姑娘赔罪了。”
不待语毕,便蹲下身子,语气决绝的像是要奔赴战场:“山路泥泞,能不能让我背姑娘前往助我一臂之力。事出有因,共为素霓,还望黎苗姑娘不要介意,谢某在此深谢过。”
小神仙的背好不好下,黎苗不知道;可是小神仙的背好不好上,黎苗却铁了心要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