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两族愿意打擂台自去折腾,能捡点便宜她也不会白白错过,盘踞素霓山,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很好。
偏生谢予恩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望着满脸不可置信的她,信誓旦旦地承诺:“自然愿意,天下生灵,均为职责。”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黎苗也不矫情,当即就笑着应下,“那便要借借谢仙君的东风了。”
不曾掺下虚伪讨好,算计盘剥的笑,衬得黎苗眸明齿皓。
许是多经战事,延误厮杀。谢予恩看着被绑成粽子般押运的刊山,忍不住语重心长地嘱咐黎苗,“至于刊山,毕竟是魔族的三把手,虽说修为尽失,可名声威望还在,还算是魔族的面子,须得小心对待,不然一着不慎,素霓山岂不危矣?”
黎苗挪动脚步,反而不以为意,“这我还是知道的,把他交给我吧,不然魔族的三把手叫你堂堂的神族将军给处置了,免不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放心吧,刊山自有他的好去处。”
*
兰木扶疏,留春堂。
烛火通明中,门窗大开,裹着寒意的风把案上书册翻得哗啦啦的响。
一众小妖精像是被扭断了纤细脖颈的小鸡崽子,恨不得把头扎进裤|裆。
黎苗刚刚让他们默出两篇《阴符经》,按照以往规矩,从头到尾挨住接龙。
黎苗也知道他们都分配好了,一人一句背得滚瓜烂熟,只等着应付自己。
可姜还是老的辣,这茬小妖精最多入兰木扶疏不过数月的光景,但黎苗却是积年的消磨在留春堂。
捧着汤婆子踏进留春堂,甩出一叠蔷薇含苞的绣帕,薄如蝉翼的材质透光可见。
正襟危坐于绣架前,用了张精巧的绣凳高高地将伤了的脚踝支起。
伤处红红肿起,足有小指粗的血痕蜿蜒着盘踞其上,乍一眼看上去,唬人的狠。
“都把《阴符经》顶在脑袋上,各自领了帕子回去,右上角标住自己的名姓。上中下三篇也没多少东西,就全默出来,横经竖纬、一寸见方的字,都工整些,不然就权当是你们不会,敷衍我的。”
在落针可闻的鸦雀无声中,黎苗燃了三柱线香,在烟雾缭绕中,坐在绣架前,专心致志地穿针引线。
高压之下,连声抱怨也不敢有。
小妖精们顶着头上书册,也顶着一脑门豆大的汗珠,硬着头皮搜肠刮肚地默写。
在线香燃尽前,勉勉强强应付上去,却在下一瞬寒毛直竖。
云髻上摸索半天,黎苗在诸多钗环中挑了个最精巧的金簪,捏着栩栩如生的振翅蝴蝶,剔开烛焰烧红的钗梁被烧得通红。
滚烫的金簪按在绣案之上,青色的烟骤然腾起,将精致的绣案烫出焦黑的窟窿,将底下小妖精们的课业也一并烫穿。
原来,黎苗大字不识,又不抽查背诵,如此默写下来,单单校对绣帕之上的痕迹,谁滚瓜烂熟,谁敷衍了事便是一目了然。
拎起绣帕一张张翻过去,只有两张算是过关的。
黎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瘪着嘴,几次欲言又止。
终究是没忍住,冷着脸,道“不是我说你们,求仙问道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便是抻长了脖子、喊破了嗓子,你们若是自己不上心,那也无济于事。”
小妖精们自知有错,不敢抬头,听着黎苗不同于往日的雷霆暴怒的劝导。
“我磨破了嘴皮子说,这些文章是晦涩难懂,但是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他日飞升,全靠参破这些,你们吊儿郎当,对得起我起早贪黑给你们……”
话没说完,黎苗便住了嘴,全然一副伤透了心的模样,不愿再说,只留了句轻飘飘的:“你们好自为之吧。”
黎苗没当过夫子,可她当过孩子。
大棒加蜜枣,学习效果好,前两日大棒子砸晕了小妖精,今日就得蜜枣哄一哄。
一张一弛,疗效立见。
明明这样做过许多次,可是黎苗每次都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未免当场暴露,黎苗拎着裙摆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学堂,只给小妖精们留了个足够落寞寂寥的背影。
正蹦跳着出门,漫天如水月光中,却看见谢予恩提灯而立,手臂上还搭着件石榴红的披风。
黎苗百思不得其解,想着并无招惹,小神仙却忽然造访,所为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