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素霓山从籍籍无名在黎苗手中摇身一变成了声名远播的修仙圣地?
为何黎苗久居素霓,却偏偏同刊山沧澜这样的魔族之人纠缠不休?
为何师拜佛门的黎苗会无惧屠戮,幽禁折辱绯依?
为何名噪一时录山集会莫名其妙踪迹全无?
太多的疑惑,都被有心之人不留痕迹地抹去,知晓答案的黎苗避而不谈,可一切疑惑,或许在今夜都能有个答案。
他忽然无比庆幸,此时此刻还有一身神力。
不假思索便是腾云驾雾,映入眼帘的是满山遍野的红绸彩缎,更有百花盛放,点缀其间,丛丛簇簇,好不灿烂。
虽非盛夏,仍旧有花海烂漫,成婚的声势浩大可见一斑。
只是,越接近兰木扶疏,血腥气越发浓重,谢予恩的心也一寸一寸凉了下去,如坠冰窟。
俯瞰之下,兰木扶疏之外,七横八竖是山精野怪的尸|身横陈,皮肉焦枯,在完整的骨骼上堆砌出层层叠叠的褶皱。来不及阖上得双双眼睛,都惊恐地睁大,即便失去焦距,也照样能窥见垂死挣扎之际的无助与惊骇。
遑论尸|身之上血气冲天而起,却又在半空直直汇集一处,血光浓烈,以至于映红了兰木扶疏那一方小小的天空,妖冶且可怖。
血色蔓延足有数百丈,也就意味着,本该生机勃勃的素霓山中,此刻几乎没有能喘气的活物。
如此规模的屠戮,谢予恩翻遍天宫之上却没能找到只言片语。
是什么人从中作梗,竟能只手遮天?
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他却被一道结界硬生生截落,云雾乍散,谢予恩再难前进半步。
不同于素霓山脚下那道结界隔绝魔族,这一道密不透风,即便自己修炼之道清净澄澈,也无法像突破普通结界般轻而易举融进去。
为求速战速决,谢予恩凝神静气,顷刻便是一尾红缨长枪在握。
足尖轻点,飞身腾空,虚步绞枪,横挑枪身,借势在掌心甩出枪花,簇簇红缨咬着寒光凛凛的枪头,凌空劈下,气势汹涌,大有千军万马难抵片刻的架势。
可出人意料的是,本该自以为无往不利力胜千钧的长枪,竟然未能撼动这结界一丝一毫。
寒气逼人的锋利枪头,横扫千军的气势打落在结界之上,却被四两拨千斤地轻松化去,消匿无踪。
蛮力无用,拧着眉头,谢予恩利落收手,将长枪背于身后,抬手覆上结界,数道气流涌动不休,细细感受之下,竟然意外感知其中隐隐仙气流动。
他本是天生神力,修炼至纯至净,对上妖魔无往不利,是天然的克星,可唯独一样不闻于世,那就是他的法术神力无法压制丁点儿的仙术。
承恩于天地,天生便是神筋仙骨,也受制于此。
谢予恩,这名字本就是在感激天道馈赠,是以即便天生神力,照样借了凡尘俗世的“谢”字,时时感念。
他也曾疑惑,但是引他入仙途的老道神神秘秘,只是摇头晃脑地留他一句,“大抵世间相生相克,自有他的道理。”
耳畔的焰火仍次第腾空,打断他短暂的回忆,焰火陨落后,薄薄的青烟将兰木扶疏笼了个严严实实。
这抹仙气带给谢予恩的震撼,不亚于素霓山的悲惨前尘,他信奉了许多年的东西在此刻悄无声息地碎裂出了道细细的纹路,蜿蜒着攀上高耸的坚定,“神仙?竟有神仙搅进了这样的屠戮惨案之中,那神仙又在这场无名无姓的杀伐之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呢?”
方才耽搁片刻,谢予恩再看满地横陈的尸首竟然开始焦黑碳化,在一丝风也透不出去的结界中,顷刻间,化为齑粉。
谢予恩是明枪暗箭的战场上,尸山血海里一步一步爬出来的,见惯了流血千里,伏尸百万的场面。
可眼前的景象照样让他胃里翻江倒海,隐隐抽痛起来。
他的战功是用骨血堆砌,不会做无谓的怜悯,善恶是非面前他比谁都拎得清,为谁而战他心中有数。
以战止战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手段,浴血奋战之下,他对生死无比敬畏。
可如今血肉之躯不过转瞬即逝,轻飘飘化作飞灰湮灭,谢予恩不禁疑惑是什么样的手段,可以如此邪性诡异。
来不及过多思考,谢予恩屏气凝神,硬生生从身体中逼出一股缥缈的神识,循着结界之上游离着的气息,大海捞针般追逐那一股子似有若无的微弱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