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
他嗓音发哑,带着浓厚的,辨识不清地域的口音。
乔知遥顿了一下,不是因为他,而是另一个响起的声音。
[没事的。]
…果然不是她的错觉。
这个声音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声线和眼前男子一样,但是要更加沙哑,而且听起来很僵硬,甚至有些微的木讷。
仿佛感知到她视线里的探究与警惕,人高马大的家伙顿了一下。
脚边忽然传来一点冰凉但软乎的触感,她以余光看去,一根触须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小心翼翼地贴在她的脚踝,卷起来。
“……?”
感受到她的目光,那东西飞快地缩回地面,假装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影子。
[请先…不要动]
巨大的连环爆炸声与冲天的火光淹没了所有,直接出现在脑海里的声音倒很清楚。
大地晃动,房屋崩塌,一切融化在白光之中,她甚至感到心脏都随之颤抖,眼前的街巷有白光闪过,紧接着迅速暗下来。
——是梦吗?
——不,不是,太真实了。
如雷鸣响声永无休止,乔知遥渐渐感到手脚冰冷,长期失眠而缺血的心脏负荷随共振骤然加剧,震颤的痛楚伴随着阵阵恶心感袭来。
人类是如此的脆弱,一点点的外力就会引发濒死的错觉。
然后,耳朵被凉意和粗糙的触感覆盖。
乔知遥稍微抬起头,奇怪的家伙以双手小心捂住她的耳朵,试图阻拦声波的冲击。
他抿着下唇,似乎有些无措。
[冒犯]
[可她不舒服。]
……?
黑色的烟气从他身后冒出,在间隙,她看见火光和爆炸飞溅的碎瓷擦着他的身体飞过,随着类似入肉的噗嗤声后,带出几缕猩红的血液,随后又同几缕黑气消融在空气里。
他在…帮她?
他看起来不是和刚刚的那几个是一伙的。
乔知遥将眉头放缓。
爆炸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等声音消散,火光熄灭,一切重归平息时,世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
空气只留下烧焦的气息,道路两侧路灯和电路都被摧毁,只有身后的那堵带着锁的焦墙依然矗立。
方才的客人,包括里面的店主全都消失,两侧的街道延申通向未知。
再三确认再无危险后,他松开手,低身扶着她起来:“安全了。”
他说话的腔调像是哪个地方的方言,嗓子沙哑不堪,就好像很多年没怎么好好说过话,但尽管如此,隐约还是可以辨识出一点往昔的沉稳好听。
“谢谢。”再三确定自己确实能听到一点他内心的想法,出于各种理由,乔知遥按下不发,向眼前的生物诚实,“刚刚多亏有你。”
他默默移开脑袋:“不必。”
乔知遥不留痕迹地打量着眼前的生物,方才的创伤居然不知觉间消失不见,只是脖颈处还隐约散发着一种黑色的气体,如丝线的绯红像某种刺青一样绕上脸颊,令他身上的非人感加剧。
还有…影子,与其说影子,它看起来更像一团不可名状的生物,和显微镜下的病毒几分相似。
无论如何,乔知遥确定。
眼前的生物绝非一般意义上的人类。
“你受伤了?”
听她这样问,对方像是有一瞬不曾预料似地卡壳,随后伸手将衣领上提,不留痕迹掩住了伤势:“嗯,不碍事。”
“你对这里很了解?”
裂开焦黑的砖头痕迹显示出,这里应该大火灼烧后了很久。
理论上来说,十分不应该,因为爆炸才刚刚发生。
他摇了摇头,沉默之间总透着一种“不要和我有太多联系”的味道。
“这样啊。”乔知遥有些头疼,“你知道该怎么离开吗?”
他又摇了摇头,弯下腰捡起掉落在地的刀,一刀将他们身后墙壁的锁劈开,露出其后一望无际的黑暗,“请和我来。”
那个声音顿顿闷闷的。
[我会想办法,出去。]
她思索了一下,还是跟着去了。
……
无边的漆黑里,他们一路向前,所幸路途相当平坦,踩在上面,和踩在普通的人行道并无两样。
他的影子融在黑暗里,看不见了,只是断断续续还会听到之前的声音。
不过,乔知遥的想法被另一件事吸引。
虽然前面的人看起来冷淡,她总感觉,他的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自己身上,不过一触即逝,让人捉不到一点儿证据。
不,或许有证据。
乔知遥面无表情地听着类似心声的声音含含糊糊,虽然说不成一句完整的话,带着难以发觉的忧虑。
[她很累。]
[好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