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很让人心动的建议。
哪怕是最顶配的科研工作者,在开展新项目,向上层申请基金的时候都要谨慎再谨慎,毕竟那些是来自纳税人的钱。
并且只要她是团队核心,也不用太过担心阿诺“不死”可能引来的风波。
只不过,她并不相信宋新林会做赔钱的买卖,投资实验室不一定能有所收入,医药领域尤甚,几乎短期内是必定拿不会成本,长期的收益也得打一个问号。
何况,她的资金流并不欠宋新林这一笔。
“我没有别的意思。良好的公众形象对公司的发展也很有帮助。何况…”
“我相信你的能力,知遥。”他语气诚恳,“作为合作伙伴,而不是作为…爱人。”
……
乔知遥不会爱人。
这点宋新林很早之前就知道并且确信,他曾经在她身上付出了满腔少年意气,却从未得到过灵魂上的回应。
他比谁都知道,她是行走在人世间的异类,是屈从于人类社会的机器,和她的交流,理应摒弃那些不必要的东西。
“你不用现在给我回答。我可以等。合算的买卖,不是吗?”
他们一来一回,谈话进行的四平八稳,只有角落里的阿诺,一直没有说话。
哪怕看不见,他也能感知到。
那是一个气息与她很相配的,矜贵优雅的人。
活着的,干净的,年轻的,家境优渥的,没有沾过血的,甚至可以帮助她。
其实早就想过。
她会有普通的生活,普通而平静。
她会彻底忘了他,忘了带来的伤害,忘了曾经爱过他,喜欢上别人,可以爱的,足以相配的,不会伤害她的人。
……
他们势均力敌。
而他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
这是他必须要接受的折磨。
他必须要痛苦的活着。
这样也好。
也好。
只要他对她好,这就够了。
他不会再来打扰她的生活,何况他本来就不该出现。
他抓着手里的钥匙,短暂地,下意识地去碰空洞的眼睛,只碰到一手粘稠漆黑的血腥。
眼前的黑暗又开始闪烁,像是被某种东西撕开一个口子。
对了,对了。
现在的他就是那只海怪。
总会给主人带来灾难和死亡的怪物。
无数画面从裂口迸发开来,意识开始扭曲,他听到某种声音,稍微愈合的伤口重新撕裂,撒上盐粒,刻在灵魂深处的滔天的痛苦几乎淹没了他。
【阿诺,你回来了?】
【为什么?】
等等,不能!
至少不能再这里。
不能在她面前。
影子的异变和残存的理智催促着他快些退后,脑海是剧烈的疼痛,那些场面一幕又一幕的闪现,可是他什么都抓不住,只能在分缝隙中抓住一点分不清真假虚妄的残片。
【阿诺。】
【你有什么资格再出现!】
【叛徒。】
……叛徒?
他感到一种麻木的疼痛。
……对,是的。
我还是叛徒。
是弑主的叛徒。
是的。
是的。
……
终于,他几乎颤抖地以双手捂住头,维持着最后一丝岌岌可危的神智,跌跌撞撞,在无人的角落里融入影子,逃也似地遁走了。
“为什么要找我?”
可那边,乔知遥不知他发生了什么,依然和宋新林谈着她的事情。
“其实有一部分是老爷子的意思。他担心你在研究所里不自由。”
“是吗?”
宋家和乔家是世交,她在乔家本家并不受待见,但是宋家的老爷子宋长洪却是老一辈里为数不多日常记挂她的人。
就连这桩婚事,其实也是老爷子撮合出来的。
“他还邀请你新年去家里做客。”
“老爷子身体还健康吗?”
“当然,他最近经常去钓鱼。”
乔知遥和对方客套老爷子的身体和近况,却忽然发现一件事情。
似乎有些时间没听见那个略显吵闹的心声了。
“……阿诺?”
她回首。
阴影处空无一人,钥匙和房卡孤零零地放在她车的座位上。
“你们有看到那位先生去哪里了吗?”宋新林向周围的保镖们询问。
他们摇头的果断,暗暗眼神交流一二,只觉差异。
很离奇,他们都受过专门的训练,可这样多的人,竟然没有一人知道他是怎样离开的。
无声无息,简直像影子一样。
“需要我帮你调监控吗?”宋新林好脾气地问。
“……不用了。”
她摇头,打开车门,拿起那枚钥匙。
钥匙上,沾着凄厉的漆黑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