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闯祸的宋新林有点尴尬。
不过他也不觉得,吓跑她一只蝴蝶有什么重要的,反正那东西随手买一买就有许多。
她又写了几个字,面无表情地丢下了笔,这才转过头来看他,“有什么事情吗?”
宋老爷子说的确实不错,她连皱眉的样子都很好看,凉凉的,如同不应在人间出现的雪中月。
他瞥了一眼她手里的笔记,有一些连他也看不懂的公式,还有一些精准简洁的插图。
“你怎么不和别的女孩子一起玩?”
“没必要。”
“……”
“枯叶蝶。”她合上笔记本,“一般生活在潮湿的阔叶林,我还是第一次在范城的城区见到。可能是被人带来的,也可能是附近的生态发生了变化。很有趣。”
……
这也算是他最受不了她的一方面。
她说话总有一种淡漠的,高高在上的自我感。
她从来不会认真听他的话,也不会顺从他的意思,更不会细心地照顾他的心情。
除此之外,她没什么不好的。
尤其是当年,从其他人的嘴里,他得知宋家并不喜欢自己的女儿时。
他们甚至将她关在郊区的房子里,无视她,让她远离他们的生活,不让她出席任何对名媛来说极其重要的社交场合,也不给她多少资金支持,后来出国的钱都来自于齐老替她申请的全额奖学金。
那时候自己真的很生气,保护欲上头之后难得一腔热血,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想给她讨个公道。
……
宋新林从被志愿者和安保人员包围的圈子里走出去,宋新林顶着众人的目光,跨过湖畔,走到她的身边。
“知遥。”
她闻声抬头,似乎有些惊讶,眼底却是很熟悉的,一眼望不到眼底的凉意。
这也是她第二大让人讨厌的地方。
“有什么事情吗?”
他看起来有点生气。
乔知遥确实不是很记得自己和宋新林的过往。
记忆为数不多的停留点,是个与范大很相似的校园,她从图书馆看完齐老布置的文献已经很晚很晚,屋外下起了暴雨,而图书馆离公寓则有很长的一截子路。
他冒着成瓢的暴雨就那样走过来,总是一丝不苟的西装全是水,眼镜也被雨水打花,像一只狼狈的落汤鸡。
“你可以让老白来。”
“太晚了,我不放心。”
“我还可以叫出租。”
“那更危险了,人心险恶,知遥。”他撑着伞,拿过了她的包,温和却不容置疑,“以后晚上都由我接你。”
她几乎就要同意了,觉得那样也不是不行。
直到回国后那天,他忽然告诉自己,他喜欢上了另一个人,想要取消当年宋家老爷子的约定。
……
这片区域原本就有不少围观乔知遥和阿诺的学生,宋新林再一来,场面就变得更加微妙精彩。
人群正在不自觉地向这边流动,觉察到这点乔知遥稍微蹙起眉。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们先离开了。”
“等等。”
宋新林看着阿诺带着墨镜的眼睛,语重心长,“知遥。你要小心,不要被人欺骗了。”
“……?”
“我是为你好。”
“……”
他压低声音,言辞透着说教和一点自大的意味,“你没有接触过不知道,这种来路不明的人太过危险,有时候甚至可能都会要了你的命……”
[危险……]
那些原本在树影下因为快乐而轻微荡漾的触手一下子收紧,重新藏回阴暗寒冷的地底。
[危险……吗?]
阿诺的脸上看不出异常,可是她却能听见那声音正在木讷而机械地重复宋新林的后半句话,有点呆滞,像是卡顿的录影带。
[要了…谁的…命?]
[谁的?]
“谢谢。我有自己的打算。”
她注意力完全不在宋新林身上,及时打断他的话,没让他继续脱口任何可能刺激到阿诺的句子,甚至伸手握住了怪物的手,没再给他逃跑的机会,又转过头。
“对了,有句话挺不错,送给你。”
“什么?”
“每个人有权利,也有义务,为自己的每个选择负责。”
她扫了一眼远处站在湖畔假山下的犹豫着过来,似乎叫做郭晓芮的女生,很勉强地将对方和邮箱里的请帖对上号。
“你似乎还有约。”她向那边颔首,正对着小姑娘无措的眼眸。
她今天很累,不想再继续当猴子。
这应该是额外的价钱。
再用力拽了一把阿诺:“失陪了。”
阿诺确实很听话,上次答应了她不会突然消失,这次就真的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哪怕她看到那些触手在影子里正在因为精神上的痛苦而痉挛。
当她抓住他带着刀茧粗糙宽大的掌时候,他怔了一瞬,那些小尾巴也发出奇怪的,类似呜咽撒娇的声音。
“…呜。”
她笑了,抓着他的手,带着他绕过树影后生布藤蔓鲜花,还未被学生占领的小径。
一只横出带刺的蔷薇藤曼在要刮到她的前一秒,被一条拳宽的触须卷走,小心抬到她身后碰不到的位置。
“不要理他。”她终于转身捧住了他的脸,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