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在颤抖,时而剧烈抖动一下。
“这不能怪我。”他忽然莫名地冒出一句,“很长时间了,长得我自己都记不得了。”
哪怕竭力平稳,低沉的声音依然带着哭泣的味道。
他忽然陷入疯魔:“我一直在忍耐,一直在忍。从那时候开始,我忘了很多事情,重要的事情,很多很多,多到只要想一想就心痛难止。”
“你本来可以很轻松就离开我的,也可以很随意地指使我,命令我做任何事情,把我当作工具,也不用担心会不会损坏。”他罕见地说出许多不明含义的话语,“本来可以的。”
[我本来可以,继续忍耐下去的。]
[那种像老鼠一样的生活,我本来是可以忍下去的。]
好像忽然着了魔,宽厚生布着刀茧子的手揽住了她的后背,明明指骨在颤抖,他的力道却很重,甚至比触手更重,她看到了他身后如泥沼般的影子,吐着可疑的泡沫。
就在那种痛苦和快乐交织的边缘,阿诺骤然间俯下身。
呼吸被打断,吞咽被阻止,柔软的唇贴在一起的时候,从未有过的快乐填满胸口,仿佛灵魂深处发出了某种共振反应,将问题和疑虑悉数消弭其中。
而在她的舌尖触碰到上颚的某处时,他顿了一下,而后陷入了和鬼街失去理智时时一样的癫狂,力道骤然加重,像是想要去发泄什么。
[不要再离开我了。]
[不要了。]
她感觉到有些喘不过气来,舌尖被吮吸嘚隐约发麻。
揭开怪物伪装出来的的沉稳可靠的皮相,她看到了一点沉积的,肮脏的本质,湿润的触感从唇畔躺到脖颈,她听到声音很轻,含带隐晦的危险。
[现在不是我的错。]
触手从影子浓稠的气泡中一只一只地向上冒出来,就像是沙滩上潮水褪去后一只一只往外冒的竹蛏。
[不是我的错。]
似乎意识到正常的人类需要足够的新鲜口气,在窒息的档口,他松开桎梏,银色的液体顺着交接的地方滴下,双手却卡在她的脑后,很巧妙地让人动弹不得。
“我想至少这不是错。”她喘了口大气,依然维持着捧住他脸的动作,“你难道不开心吗?”
他低下了头,片刻后居然闷闷地笑了,拟态的人脸半哭半笑,是梦醒时分的恍惚。
[是的。]
[开心。]
[不会有任何事情能再夺走了。]
他睁开眼睛,空洞的眼眶阴森诡异,就那样贴了过来,温柔地继续含住她的声音,依恋地将人形的脸贴在她柔软白皙的面颊上,露出一点危险和决绝。
[任何事情。]
.
从大体来看,阿诺没什么太大异常,只是变得比之前更加粘人。
好不容易说服他自己要暂时离开一会,在进入的入口,隔着黄粱花海,严罗等在原地。
她将那只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紧紧贴着自己,简直想要长进她皮肤里的触手藏进袖子里:
“……我以为你会很忙。”
“实验不用急于求成,何况我拥有足够长的时间。”
他按开电梯,相当有礼貌地请乔知遥先进:“要不要去我的办公室坐一坐?”
“叨扰了。”
严罗的办公室在第十八层,看起明净整洁,半绿半白的墙壁纤尘不染,一架两米左右的书架陈列齐整,上面分门别类写着不同的数据,在书架与书架之间,还有一扇门,通向一个未知的更深处。
他的办公室有冰箱,冰箱里甚至复还储存着包括但不限于珍珠奶茶在内的一系列高糖饮料,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可乐,礼貌道:“要喝点什么吗?”
“不了,谢谢。”
乔知遥坐在靠椅,心底最深处被诅咒侵蚀的那一部分人格似乎因为被什么影响而蠢蠢欲动。
[这里不对。]
[让人窒息的气息。]
多余的声音和不该存在的东西被乔知遥强行摁了下去,她加固了内心深处的划分她和她的那道墙壁,确保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事务泄露出来。
严罗合上冰箱的门,坐在书架门前的办公桌座位里:“真的不考虑入伙吗?你看见了地下的模样,作为一个研究基地,我想它很够格。如果你想要任何设备,基地随时可以购进。”
“的确很诱人。但我受够了打工的日子。”乔知遥一本正经,“而且研究所项目已经批下来了。”
严罗摇摇头,有些失望,但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好吧。我尊重每个人类的选择。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们会有合作的余地的。”
“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询问。”她口吻平静,“你有很多猎手。”
“当然,他们是地下重要的财产。”
“愿意出售转让吗?”乔知遥一贯直截了当。
像是猜到了她会这样询问,严罗笑了一下,相当顺畅地回答。
“齐嵩是我的朋友,作为他的弟子。十二层之上的猎手送给你做见面礼也没有关系。不过,十二层及以下的,还得让我考虑考虑,你知道的,他们都很危险。”
“什么要求。我不喜欢兜圈子。”
他打开面前的电脑,将屏幕翻到几个人类信息那里,道:“W市最近出了好几起不明的失踪案,如果你能帮我取回来始作俑者的心脏,你可以在我的猎手中随便选一个带走。”
“听起来很危险。”她故意皱起眉头,说起谎来连眼睛也不带眨,“我没有自保能力,可以的话,我从你这里再借一些帮手。”
“你想要谁?”
她摇头:“盲眼。”
“看起来你不仅冷漠,还很贪心。”严罗嗤笑了一声,“我得好好评估一下,这件事究竟该不该交给你了。”
“让他和我一起去,或者你自己解决。”
“……”他危险的眯起眼,带着隐秘的杀气,“这可不是和长辈说话时候该有的态度,知遥。”
“收起那一套吧。这件任务没那么简单。不然,为什么要特意让我去?”她说,“明明猎手会更加方便,成本也更低,不是吗?”
严罗哼笑一声,杀气散了些:“不假。”
“但你别忘了。俞昭娣和阿金还在这里。”他眯说,“你没有筹码和我谈多余的条件。”
她哦了一声,声音冷漠得可怕:“现在他们是你自己的财产,请随意。”
他眯起眼,有些意外,片刻后莫名冒出一句。
“……原来是这么回事。”
严罗收回了方才的压迫感,笑了一声,好像忽地理解了某种意料之外的情况,坐回原来的位置。
乔知遥继续:“我不用你将他送给我。只是借用一段时间,为了我本人的健康安全,这个理由很合理。”
他低头思索片刻,最终点头:“好吧。”
“另外。”乔知遥说,“见面礼。”
“我刚刚说的是‘再借’。任务和见面礼是两回事。”她从善如流,“师伯。”
……
“呵。”
严罗的微笑好像裂开了一点缺口。
“这份见面礼,我选七层的陈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