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竭力保持平和,可是藏在袖口的触手却将缠绕得愈发用力,像是生怕她真的点头一样。
[想再…待一会。]
——呵。
口是心非的怪物先生。
“别动。”
她扣住了他的手,抚摸着上面粗粝的刀茧和纵横的伤痕,感觉喉口用上了一份很滚热的感情,让人有些无由来的痒意和疼痛。
与理性相违背,滚烫而炽热,却不让人讨厌。
“这些伤是怎么来的?不能自愈吗?”
终于,仿佛再难忍受,她听到他喉口间沉沉发出一声低哑的嘶鸣,呼吸间,距离迅速被人为缩短,他伸出强悍有力的手臂,重重环绕在她身后。
他的力道属实有些大,就好像胸骨要被折断一般。
他在哭。
那些黑色的液体确实是他的眼泪,因为她听到了他压抑的呜咽声,冰凉的液体颤落在她的肩膀上,脖颈湿热,一滴一滴,哭的无声无息,却又很快消散。
好委屈啊。
就像是在超市里和父母走丢的小孩,忽然在货架的拐角处找到了回家的办法。
她愣了一下,随后轻微地叹息一声,反手回抱他的后背,白皙掌心有一茬没一茬地,轻抚着他散落在脊背上柔软的头发。
“乖啊乖啊。”
他将头伏在她的脖颈里,维持相同的姿势一动不动,显然没有任何松手的欲望,触手们也从地面钻出来,黏黏糊糊地贴着她的脚踝,因为恐惧而发出细微的颤栗。
[不是梦。]
[还在的,还在的。]
她又叹了口气。
虽然但是,她很煞风景地:“差不多就行,人要来了。”
“……”
“今天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乔知遥不自觉地将声音放得很轻,哄着,“不要着急,嗯?”
可是别说他了,就连圈住她的触手们也在她身上集体装死。
于是她叹了口气,勉勉强强拿起睡衣里的手机,编辑了一条毫无诚意的短信给老师们表达歉意。
【不好意思,家里的大狗突然生病了,麻烦请晚一点到。】
.
今日的阳光很好。
其实乔知遥不是一个喜欢出行的人,比起在嘈杂的人群中来回,她更宁愿在庭院的太阳伞下面晒太阳。
庭院的杂草被阿诺处理干净,木桌的灰尘也被拂去,上面还摆了一只精致的果盘,看起来很有生活的气息。
她咬掉一颗去了梗清洗干净的新鲜草莓,医生也正好帮他清理干净眼眶内的东西,侧量了相关的数据出门,于是乔知遥和医生谈起阿诺义眼的问题。
“钱不是问题,尽可能让异物感小一点。”
“佩戴自然吗?这是当然的。”医生说,“只是定做的话需要时间。而且他需要安装义眼台。方便的话,手术下午可以进行。”
“会有什么风险吗?”
“风险几乎为零。”医生摇头,“其实一般人在眼球摘除手术时就会安装义眼台了。可您的这位朋友需要清创,把他眼眶剩下残留的物质剜出。”
说着,他面露一点异色,似乎不知道该不该提,最后还是拧眉。
“他的眼睛不是病变,而是被人用锐器暴力剜走的,很多神经已经坏死,完全没有经过处理,没有感染简直是个奇迹。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遭遇这种事情,如果有需要,还是报警比较好。”
乔知遥片刻地停顿,手指忍不住抚上那串黑石项链。
生生…剜走的吗?
以他的个性,估计连麻药都不知道是什么。
……
屋内的高大健硕的家伙小心推开门,他换了一身连帽卫衣,比起袋子里其他的风衣和西服,他似乎还是更喜欢这种方面行动的衣服,他的头发也被高高竖起,发梢微卷,但很有精神。
一步一步走到她跟前,几只触手从袖间的影子里钻出来眷恋地悄悄缠住她的手腕。
乔知遥和医生道谢,送对方离开。
如果不是他的情况太过特殊,她合该叫人给他做一个全面检查的。
等私人医生离开,阿诺才说。
“不用那么麻烦。”
他五感惊人,听到他们的谈话当然不是什么难事。
“义眼台……”他生硬念着这个复杂拗口的名字,“给我,就可以。可以,按进去。”
撕开眼眶,强行固定,等待血肉恢复的那种按进去。
……
真是完全不拿自己当人呢。
“去手术。”乔知遥木着脸。
至少……
“他们会给你打局麻。”乔知遥说,“不会很疼的。”
现代科技很多程度上可以缓解不必要的痛苦。
……
“嗯。”
他闷闷地应了声。
然后小触手缠她用力更紧了。